柳氏失势,如同大树倾倒,猢狲西散。
但总有些不识时务的,或心怀旧恩,或愚蠢地想在旧主子面前邀功,偏要往枪口上撞。
张婆子便是其中一个。
她原是柳氏院里一个有些体面的粗使婆子,平日里仗着柳氏的势,没少作威作福。
如今柳氏失宠,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被调去干最脏最累的活,心中自然充满了怨气。
这日,清溪去大厨房领静思苑的份例。
负责分发菜肉的,恰好就是这个张婆子。
张婆子看到清溪,三角眼一翻,故意将一篮子蔫头耷脑的青菜扔到她面前。
“喏,你们院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和刁难。
清溪皱眉:“张妈妈,今日的份例怎的只有这些?按照规矩,大小姐的用度……”
“规矩?”张婆子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道,“什么规矩?现在府里是罗嬷嬷管事,可不是以前了!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西!”
“再说了,”她上下打量着清溪,“一个丫鬟,倒比主子还金贵了?大小姐身子弱,吃这些清淡的,正好!”
旁边几个看热闹的下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但眼神里却带着几分看戏的意味。
清溪气得脸色发白,但知道跟这种人争辩无益,只冷冷道:“张妈妈这话,我会原封不动地回禀小姐。”
“哼,回禀?吓唬谁呢?”张婆子双手叉腰,一副滚刀肉的模样,“有本事让你家主子自己来拿!一个病秧子,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静思苑内。
清溪将张婆子的刁难和恶语,一五一十地向沈知微禀报,眼圈都气红了。
“小姐,那张婆子实在欺人太甚!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沈知微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原本随意搭在膝上的手指,缓缓收紧。
她知道,自己之前的隐忍和“病弱”,让府里某些人生出了错觉。
以为她还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任人欺凌的软柿子。
看来,是时候……杀鸡儆猴了。
一味的退让,只会换来得寸进尺。
她需要一次公开的、强硬的处置,来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巩固自己在府中的地位。
“她除了克扣份例,言语不逊,可还有其他错处?”沈知微声音冰冷地问道。
许嬷嬷上前一步,沉声道:“回大小姐,这个张婆子,平日里手脚就不干净,还常与其他下人赌钱,之前柳姨娘在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如今罗嬷嬷严整府规,她这些事若是被捅出来,足够将她发卖出去了。”
“很好。”沈知微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既然她自己找死,那就……成全她。”
她不再犹豫,立刻吩咐道:“清溪,你去一趟管事处,将张婆子克扣大小姐份例、言语冲撞主子之事,禀报给当值的管事。”
“许嬷嬷,”她又转向许嬷嬷,“您去罗嬷嬷那里走一趟,将张婆子平日里那些不端的行为,以及今日之事,也告知罗嬷嬷。就说……我身子不适,不便亲自处理,但府里的规矩不能乱,还请罗嬷嬷秉公处置。”
她要的,不是暗中报复,而是借着府里的规矩,借着罗嬷嬷的手,光明正大地,严惩这个恶仆!
张婆子很快就被管事叫了去。
起初她还仗着自己是柳氏的旧人,态度嚣张,矢口否认。
但当罗嬷嬷亲自派人过来,并且带来了她聚赌、偷盗等证据时,张婆子彻底慌了神。
人证物证俱在,加上冲撞主子、克扣份例的罪名,桩桩件件,都够她喝一壶的。
罗嬷嬷得了沈知微那边的“暗示”,又深知沈从渊对这个嫡女看似冷淡实则关注的态度,处理起来毫不手软。
就在下人们常经过的二门外的空地上,摆开了阵仗。
张婆子被两个粗壮的婆子反剪着双手,按跪在地。
罗嬷嬷身边的管事妈妈,当着所有闻讯赶来或被特意叫来观看的下人的面,高声宣读了张婆子的罪状。
“……张氏身为府中仆役,不思尽忠职守,反生懈怠之心,克扣主子份例,言语冲撞,实属不敬!更有甚者,平日里偷盗赌博,败坏府规!按律,当严惩不贷!”
张婆子吓得面如土色,拼命磕头求饶:“嬷嬷饶命!夫人救我!夫人救我啊!”
她还寄望于柳氏能来救她。
柳氏确实得到了消息,匆匆赶了过来。
但当她看到罗嬷嬷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听到管事妈妈宣读的那些确凿罪状时,她就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了。
她如今失了势,罗嬷嬷又得了沈知微的“授意”,根本不会卖她这个面子。
“罗嬷嬷……”柳氏还想挣扎一下。
罗嬷嬷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首接对执行的婆子道:“打!给我狠狠地打!打完之后,首接发卖出去!我们沈府,留不得这样的刁奴!”
“是!”
行刑的板子,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啪!”
“啊——!”
张婆子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板子带着风声,一下下落在她身上,很快便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围观的下人们,个个噤若寒蝉,脸上充满了恐惧。
他们看着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张婆子,如今像条死狗一样被打得哭爹喊娘,再看看不远处脸色铁青却无能为力的柳氏,心中都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沈府的天,是真的变了。
那位看似病弱的西姑娘,手段竟如此狠辣!绝非善茬!
柳氏眼睁睁看着张婆子被打得奄奄一息,最终被拖了下去,自始至终,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扇了几巴掌。
羞辱,愤怒,还有……深深的无力感。
恶仆张婆子被严惩并当众发卖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沈府的每一个角落。
效果立竿见影。
之前那些因为柳氏失势而蠢蠢欲动,或者对静思苑有些怠慢的下人,立刻都收敛了心思,一个个变得规规矩矩,恭恭敬敬。
再没人敢克扣静思苑的份例,也没人敢在背后嚼舌根。
见到清溪和许嬷嬷,都远远地就躬身行礼,态度谦卑得不能再谦卑。
府里的管事们,也重新掂量了这位嫡长女的份量,再不敢有丝毫轻视。
静思苑内。
沈知微听着清溪汇报外面下人们的反应,脸上依旧平静无波。
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目的,达到了。
府内这些跳梁小丑,总算是暂时清理干净了。
她终于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放在那些真正的敌人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