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归脚下磕到凸起的树根,整个人前向踉跄了几步。
暮色下,她看到了那个熟悉却令人心动的身影。
裴承蜷缩的身子倒在杂草堆里。
她快步上前,拨开杂草。
她的心瞬间揪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蹲下身子,颤抖的双指小心翼翼地探向他脖颈上的动脉。
咚咚咚......
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还好还好,还活着。”
然后又仔细诊察脉息。
感受到那微弱的脉搏跳动时,南归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她的喉间仿佛堵了一团厚重的棉花,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无尽的痛楚与深情。
“阿承,我终于找到你了……”
终于又见到他了。
裴承身上布满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干涸的血迹呈现出暗红色,沾着泥灰,己凝结成块,硬邦邦地贴在身体上。
衣服多处被撕裂,露出了下面同样伤痕累累的肌肤,一道道伤口纵横交错,有的还在往外渗着血水,周围己经开始红肿发炎。
看着就让人揪心不己。
这一刻,南归心中五味杂陈。
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又有对他此刻惨状的心疼,还有对那些伤害他之人的愤恨。
她发誓,这一世,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他陷入这般危险之境,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要保护好他。
她赶忙将裴承小心翼翼地扶起来,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背,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胳膊,使出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地将他往板车上挪。
将裴承扶到了板车上,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
她轻轻地拨开那掩盖在裴承脸上的凌乱发丝,脸上布满了青紫的瘀伤,右边脸颊上有两道深深的刀伤交叉。
嘴唇干裂,嘴角有血迹,干涸的血迹顺着嘴角到下颚,留下了一道暗红色的痕迹。
“阿承,我带你回家。”
她把他的头枕在卷起的衣襟上,转身拉着板车,往城内的方向走。
来时她己探明哪条路行人稀少。
崎岖的土路很难走。
南归弓着腰拽着车把,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
她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吃力。
板车的轮子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颠簸,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她的双手被磨得通红,手心火辣辣地疼。
却还是紧紧握住车把,一刻也不敢放松。
夜幕完全降临。
南归终于将板车拉回小院。
她将裴承从板车扶下来,将他半抱半拖进屋内。
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触碰他的伤口,再弄疼了他。
进了房间,南归将裴承轻轻放在床上,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便开始着手准备为他医治。
她打来一盆清水,又翻找出,进城时购买的伤药以及银针和干净的布条。
先将裴承身上那破烂不堪、沾满血迹与泥土的衣裳小心地剪开。
每一下都谨慎万分,尽量避免触碰到他的伤口。
随着衣裳被一点点褪去,裴承身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完全暴露在眼前。
有鞭打的痕迹,有刀伤,还有被重物击打过的淤青。
新旧伤痕交织在一起,看得南归眼眶泛红。
她拿起浸湿的布巾,轻柔地为裴承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迹和污垢。
眼神专注温柔。
每擦去一处脏污,她的心就像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这是受了多少苦啊。
清理完伤口后,她又打开装着伤药的瓷瓶,用小勺轻轻地挖出一些药膏,均匀地涂抹在伤口上。
再用干净的布条仔细地包扎好伤口,一圈又一圈。
缠得既紧实又不会过紧影响血液循环。
那药膏是她在路上高价购买的。
她就知道会用的上。
这药膏有着极佳的止血生肌功效。
他脸上的伤口,还需要她亲自调制药膏方能完全不留疤。
接着,她仔细把了把脉,拿起银针,手法娴熟地消毒后,精准地将银针一一刺入穴位。
又稳又准。
做完这一切,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脱力了一般,瘫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她静静地看着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裴承。
烛火映着他的脸,鬓角白发刺痛她的双目。
他才十七啊。
指尖抚过那缕白发,泪水夺眶而出:"阿承,你究竟经历了什么......到底受了多少苦啊......"
她抹去泪,给自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
开始熬制药汤。
房内,烛芯 "噼啪" 爆开火星。
喂了药,她守在床边,一夜未睡。
这一夜,每隔片刻便探试他的体温,看是否有发热的迹象,检查包扎的伤口有没有渗血。
天黑到晨曦。
裴承仍在昏睡,脸上稍微有了些血色。
南归看着他脸颊交错的伤口,眉头皱起。
她换上淡青色布裙,把长发松松绾成垂鬟,上了妆,又用姜汁点出数枚黄褐雀斑。
乍一看与普通市井姑娘无异。
一切准备妥当后,又喂了裴承半碗汤药。
确认被褥盖得严实,这才提着竹篓出了院门。
出了小院,南归径首朝着城中走去。
她先去回春堂抓了几副化瘀生肌的汤药。
随后,她拐过青石巷。
顺着打听到的路线,朝着裴承出事的地方走去。
这是城中一处相对热闹的街市。
南归在街边的一个菜摊前停住,摊位上摆满了各种各样新鲜的蔬菜。
南归挑选了好几种蔬菜。
一边挑一边笑着对卖菜的大婶说:"大姐,你家菜真新鲜,这萝卜脆生生的。"
她笑着递过铜钱,"明儿我家相公出工回来,再给留两根大的。"
卖菜的大婶一听,笑得满脸褶子:"放心吧妹子,给你挑顶好的。"
南归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看周围,然后压低声音,带着一脸后怕的样子:“前几日这不是打死过人吗?我就怕再发生那样的事情,这两日都不敢走这边。”
大婶一听,长叹一声:“谁说不是了,造孽哟,我亲眼看着那孩子被活生生打死的。”
“不过,妹子放心来,应当不会再出现那样的事情了。”
南归眼中露出好奇的神色:“为什么啊?大姐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