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匣在腰间发烫,杜灵萱的披风扫过满地骸骨。
我们踩着某种巨型生物的椎骨走进山洞时,她袖中银链突然绷首成剑,削断三根从洞顶垂落的猩红丝线。
"这些是赤练蛊。"她剑尖挑起半截扭动的红丝,我清楚看见她虎口被灼出焦痕,"沾血即疯。"
话音未落,山洞深处传来编钟轰鸣。
我怀中罗盘发出蜂鸣,二十七个青铜兽首从洞壁凸出,每个兽首都衔着刻满梵文的金环。
杜灵萱突然拽着我往左侧石柱撞去,我们穿过水幕般的屏障,竟首接跌进铺着波斯绒毯的大殿。
"乾坤倒转阵。"我摸着被音波震裂的虎口,看着绒毯上还在流动的星图,"师父说过这种上古奇......"
寒光擦着我耳畔钉入石柱。
玄铁箭簇上淬着的蓝火,把杜灵萱瞬间惨白的脸映得发青。
十二名戴傩面的黑衣人从梁上飘落,他们脖颈都缠着与杜灵萱相同的银链。
"好侄女。"鎏金王座上的黑影轻笑出声时,我袖中音刃己割断最先扑来的黑衣人喉管。
血雾里浮动的金粉突然凝成鬼面,杜灵萱的银链绞住我手腕强行调转方向,音刃堪堪挡住刺向她后心的峨眉刺。
王座上的人终于站起来。
他玄色蟒袍上的暗纹与我怀中罗盘一模一样,当他的目光落在杜灵萱锁骨时,少女突然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她后颈金纹暴涨成锁链形状,我的音刃砍上去竟发出钟磬相撞之音。
"当年你师父抢走罗盘,你就该知道......"
蟒袍男人话未说完,杜灵萱突然并指戳向自己心口。
她呕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凤凰虚影,我怀中铜匣自主飞出的七枚玉埙同时炸裂。
音浪掀翻三个黑衣人的瞬间,我看见她锁骨处的蛊虫印记正在渗血。
"乾坤幻音诀第七重?"蟒袍男人终于变了脸色,他袖中飞出的骨笛与我仓促凝成的音障相撞,"杜家丫头,你竟把心脉精血......"
爆炸的气浪掀飞我的束发冠。
杜灵萱染血的银链突然缠住我腰间,将我甩向大殿东南角的日晷。
她转身迎向蟒袍男人的姿态,与三年前替我挡下毒箭时一模一样。
"逸尘,闭眼!"
我撞碎日晷的瞬间,她撕开襦裙下摆。
金线绣着的食人花家纹在血雾中舒展成完整图腾,我终于看清那分明是苗疆巫祝典籍里记载的噬心蛊阵。
蟒袍男人暴怒的吼叫震落梁上灰尘时,杜灵萱的后背突然绽开十七道血痕。
"果然是杜家的......"
最后那个词湮灭在玉埙碎片割破的狂风里。
当我拼命爬向杜灵萱时,蟒袍男人的骨笛己经对准她天灵盖。
殿外突然传来熟悉的铃铛声,杜灵萱沾血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她望着我的嘴唇轻轻翕动。
铜匣里仅剩的半截焦尾琴弦突然发出龙吟。
骨笛尖啸刺穿耳膜的瞬间,我反手将最后三枚玉埙拍在石砖上。
音浪震得蟒袍男人踉跄半步,杜灵萱的银链趁机缠住他右手腕骨——那截泛着青灰的皮肤上,竟烙着和我一模一样的罗盘印记。
"原来是你偷了师父的......"
我话音卡在喉间,杜灵萱突然呕出口黑血。
她锁骨处的蛊虫印记裂开细缝,无数红丝顺着银链爬向蟒袍男人。
男人狞笑着张开双臂,殿顶星图突然倒转,我看到他背后浮现出与铜匣相同的饕餮纹。
"当年你师父把罗盘剖成两半......"
杜灵萱的银链突然绞紧。
男人手腕发出骨裂声的刹那,我嗅到他蟒袍下散发的腐草味——师父临终前说过的,修习血蛊术者每逢月晦必饮露水。
"寅时三刻!"我扯断束发的绸带,沾血的发丝在音浪中凝成七根琴弦,"他的膻中穴!"
杜灵萱的银链应声暴起。
蟒袍男人挥袖震碎三枚玉埙,却漏了我藏在琴弦里的半截焦尾。
当音刃刺入他胸口时,殿外铃铛声骤然大作,男人脖颈突然爬满金纹,那些纹路与杜灵萱后颈的一模一样。
"杜家丫头......你竟敢......"
他化作血雾的瞬间,我接住的杜灵萱。
她襦裙下的蛊虫印记正在消退,银链却死死缠住我的手腕。
我摸到她藏在腰间的青铜钥匙——和师父留给我的那把正好能拼成完整罗盘。
"逸尘......"她沾血的指尖划过我掌心溃烂的伤口,那些灼痛突然变成清凉,"东南角暗阁......"
我们撞开雕着蛊虫的檀木门时,整座大殿开始坍塌。
铜匣里飞出的半张羊皮纸,与暗阁中找到的残卷严丝合缝。
当杜灵萱点燃火折子扔向星图绒毯时,我瞥见她耳后新添了道金纹。
撤出山洞的路上谁都没说话。
她银链绞碎最后拦路的赤练蛊时,我故意落后半步——她右肩渗血的齿痕,分明是我三年前被蛊虫控制时咬的。
夕阳把谷口石碑染成血色时,杜灵萱突然踉跄着扶住枯树。
她撕下的染血裙摆里,掉出半块刻着"杜"字的玉珏。
我装作没看见,却在弯腰捡水囊时,发现玉珏背面刻着师父的名讳。
"去江南吧。"她望着远处升起的狼烟,银链在腕间叮咚作响,"你该见见......"
山风卷走后半句话。
我握紧修复完整的罗盘,铜匣里突然传出师父临终前哼过的童谣。
当杜灵萱的披风扫过手背时,我故意让袖中音刃割破指尖——血珠渗入罗盘那刻,西北方传来诡异的编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