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右臂肌肉突地痉挛,剑锋险险擦过杜灵萱扬起的发梢。
血腥味漫过齿缝时,才发觉自己咬破了舌尖。
"十二个时辰。"杜灵萱后撤半步与我背脊相贴,青铜钥匙在她掌心烙出焦糊印记,"你的幻音诀最多再撑十二个时辰。"
三枚淬毒袖箭钉进脚边青石,火星溅在我的靴面上。
我数着西南角第七次重复的甲胄摩擦声,终于确认这批铁甲卫的走位规律与三年前围剿漕帮时如出一辙。
杜灵萱突然闷哼一声,她左肩那道被紫斑浸染的伤口正渗出靛蓝色血珠。
敌人的马蹄声在笛音响起的瞬间变了调子。
我亲眼看见冲在最前的黑鬃马前蹄打滑,马背上覆甲骑士的锁子甲缝隙里钻出细小的青藤。
这些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缠住护心镜,暗卫统领的狼牙锤脱手坠地时,我看见他掀开面甲呕吐出大团带刺的紫藤花。
"丑时三刻方向!"杜灵萱突然拽着我扑向溪畔。
她发间暗红血光刺得我眼眶发烫,二十八枚金铃碎片竟在泥地上拼出半幅星图。
我虎口渗出的血珠滴在星图缺口处,饕餮纹钥匙突然发出类似师父捣药时的金石之音。
马蹄践踏的泥浆里升起苦楝树的辛辣气息。
灰袍人倒骑毛驴的身影从潭底铁链震颤的波纹里浮现时,我颈后寒毛根根倒竖——他腰间悬着的七孔笛末端,分明刻着与师父药杵相同的龟裂纹!
"乾坤幻音诀第十三重该怎么用。"灰袍人屈指弹飞三片楝树叶,叶片破空声竟与我经脉中奔涌的真气产生共鸣。
杜灵萱突然攥紧我的腕骨,她瞳孔里的紫色星芒正在吞噬最后一点清明:"走!
他的音律撑不过半炷香!"
二十八枚金铃碎片随我的血气腾空而起。
当第一片碎铃没入东南方铁甲卫的喉管时,我听见灰袍人吹出了师父临终前哼过的小调。
十二匹战马同时人立而起,它们铁蹄下疯长的藤蔓缠住了后续三十七名刀斧手的脚踝。
杜灵萱的剑锋削断第七根绊马索时,我瞥见灰袍人左耳缺失的耳垂——和师父药庐里那尊残缺的药师佛塑像一模一样。
暗卫统领的流星锤突然转向,裹着毒刺的锤头首奔灰袍人后心而去。
"当啷!"
我反手掷出的断剑与流星锤相撞的刹那,杜灵萱突然将青铜钥匙按进我渗血的掌心。
钥匙尖端刺破皮肤时,我恍惚看见灰袍人用笛子尾端蘸着自己吐出的血,在驴背上画出与师父遗卷中相同的避毒符。
暗卫们的惨叫混着藤蔓绞碎骨骼的声响追在身后。
杜灵萱踉跄着撞进我怀里时,她发现残余的金铃碎片正在我掌心灼烧出北斗七星的图案。
我回头望见灰袍人的毛驴被三柄长枪贯穿腹部,他用来吹笛的右手正被铁链缠住第五根手指。
"他撑不过三......"杜灵萱突然剧烈咳嗽,靛蓝色血渍染透我的前襟。
我死死攥住那把开始融化的青铜钥匙,灰袍人最后吹出的变徵之音竟与我即将溃散的幻音诀产生诡异的和鸣。
潭底铁链崩断的轰鸣声中,我听见他用师父特有的吴地口音嘶喊:"去老君崖......找......"
(正文)
杜灵萱的指甲几乎掐进我手腕的骨头里。
她瞳孔中的紫芒明明灭灭,靛蓝色血渍在衣襟上晕染出诡异的星象图案。
我低头看着掌心融化的青铜钥匙,那些铜汁竟在北斗七星纹路上凝结成三枚冰棱。
"用离卦位!"灰袍人的断喝裹着铁链断裂的碎响刺入耳膜。
七孔笛迸出的血珠在半空炸成红雾,我颈后突然传来当年师父用银针封穴时的灼痛感。
杜灵萱踉跄着将我推向左侧枯柳,她袖中飞出的金铃碎片精准嵌入我方才站立处的七个泥坑。
铁甲卫的流星锤擦着我耳际掠过。
我反手将冰棱刺入地面,乾坤幻音诀残存的真气竟沿着冰棱钻进地脉。
三十步开外的潭水突然翻涌如沸,那些绞杀暗卫的藤蔓像是被灌入了某种狂暴生机,瞬间缠住五名持弩手的脖颈。
"戌时三刻!"杜灵萱突然将半截断剑插进我的剑鞘。
剑鞘表面的饕餮纹路突然活过来似的,青铜汁液沿着北斗七星纹路逆流而上。
我望着她发间最后三枚金铃碎片坠落,突然明白她早就在用本命精血维系星图运转。
灰袍人的毛驴发出濒死的嘶鸣。
三柄贯穿它腹部的长枪突然被疯长的藤蔓顶上半空,枪杆上暗卫统领亲手刻的避毒咒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
我嗅到空气里弥漫起师父药庐中常有的苦艾气息,这味道与灰袍人吐出的血雾混合成淡紫色的烟瘴。
"接着!"
灰袍人突然将七孔笛抛向半空。
那支刻着龟裂纹的骨笛在月光下旋转时,我虎口尚未愈合的伤口突然迸出血线。
杜灵萱闷哼一声,她肩头的靛蓝色血珠竟与我的血线在空中交汇,将骨笛稳稳定在北斗天枢星的位置。
铁甲卫的惨叫声突然变得缥缈。
我听见潭底传来锁链拖拽青铜器的声响,二十八枚金铃碎片同时发出当年在师父密室听到的机械转动声。
暗卫统领的流星锤突然调转方向,裹着毒刺的锤头首奔灰袍人后心,却在距离三寸处被突然凝结的冰棱截住。
杜灵萱突然抓住我的左手按在她心口。
她肌肤下跃动的星芒顺着我掌心伤口钻入经脉,乾坤幻音诀溃散的真气竟与这星芒拧成一股炽热的洪流。
我望着那些被藤蔓拖入潭底的铁甲卫,突然发现他们的锁子甲缝隙里都钻出了细小的紫色花苞。
灰袍人的身影在烟瘴中忽明忽暗。
当他用残缺的右手抓住七孔笛时,我清晰看见他脖颈处浮现出与师父相同的朱砂胎记。
暗卫统领突然撕开胸前护心镜,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紫藤纹身——那些纹路竟与杜灵萱伤口渗出的靛蓝色血渍完全吻合。
"就是现在!"
杜灵萱突然咬破舌尖喷出血雾。
青铜钥匙融化的汁液在血雾中凝成七枚铜钉,精准钉入灰袍人周围七尺之地。
我听见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潭水突然倒灌进我们方才站立的位置,将最后三名刀斧手卷入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