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鼓声还在宫墙间回荡,冯萱悦己经被两个御前侍卫架到了刑场。
青石板上凝结的冰霜浸透了她单薄的素色囚衣,刽子手腰间悬挂的青铜铃铛发出催命般的碎响。
"陛下当真要斩尽柔然血脉?"冯萱悦跪在斩腰台上突然发笑,脖颈间被冰蚕咬出的暗红胎记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光。
她盯着拓跋惊鸿腰间晃动的龙纹玉珏,"当年您赐死郁久雨晴时,她腹中可还怀着八个月的..."
"住口!"拓跋惊鸿猛地攥紧袖中滑出的冰蚕琉璃罐,昨夜太医院冰墙上浮现的柔然文字突然在眼前闪现。
那些用血莲汁液书写的咒文分明预言着今日刑场异象,而此刻冯萱悦颈间胎记竟与罐中躁动的冰蚕尾翼同时泛起赤光。
玄铁斩腰刀破风而下的刹那,苏若卿提着染血的裙裾冲进刑场。
她发间歪斜的九尾凤钗被刀锋寒光削落半截珠串,眼睁睁看着生母的腰身断成两截。
血雾腾空时,那些本该坠地的冰蚕突然从琉璃罐中振翅飞出,贪婪地舔舐着漫天血珠。
"母亲——!"苏若卿跪倒在血泊里,颤抖的指尖触到冯萱悦尚未闭目的半截身躯。
断裂的脊椎处赫然露出半枚青铜钥匙,正是冷宫枯井里那个生锈铁匣的配锁。
昨夜林芷昕冒死送来的密信内容突然在脑海中炸开——柔然遗孤真正的身份文牒就藏在那口井中。
拓跋惊鸿看着在血泊中翻涌成型的"鸠"字磷光,突然想起三日前春祭时碎裂的龟甲。
礼官当时解卦说"凤落囚途,血莲重现",此刻苏若卿小腹处若隐若现的赤色胎记,竟与冰蚕尾翼的光晕完全重合。
"押送天牢。"帝王的声音比刑场的冰霜更冷,绣着龙纹的皂靴碾过那枚沾血的青铜钥匙。
当值的金吾卫统领李强骁立刻拽起苏若卿的手腕,刻意用镶铁护甲重重磕在她己有三个月身孕的腹部。
苏若卿突然抓住李强骁腰间晃动的玄铁令牌,那是慕容宇轩安插在禁军的暗桩特有标记。
她借着踉跄的动作将半截凤钗塞进令牌暗槽,染着血丝的丹蔻划过对方掌心:"告诉慕瑶公主,冷宫井底的并蒂莲该开了。"
"妖妇还敢作祟!"拓跋惊鸿拂袖震落案上鎏金香炉,飞溅的沉香灰烬里突然显现出半幅柔然地图。
那些用冰蚕丝勾勒的边境线,正与苏若卿胎记的纹路惊人相似。
帝王瞳孔猛地收缩,终于想起二十年前那个用血莲喂养冰蚕的柔然圣女。
苏若卿在被拖出刑场时突然回眸一笑,染血的牙齿咬破舌尖,朝着拓跋惊鸿的方向啐出一口血水。
混着血丝的唾沫落在琉璃罐上,竟让躁动的冰蚕瞬间僵死。
她盯着帝王骤变的脸色轻笑:"陛下可知,这些蛊虫最怕未出世的婴孩脐血?"
暮色染红宫墙时,押送队伍途经御花园的锦鲤池。
李强骁突然扯动玄铁锁链,将苏若卿拽得重重撞在池边太湖石上。
藏在袖中的风干血莲悄悄滑落池水,惊得满池锦鲤翻起银白肚皮。
当值的舒逸尘恰好捧着药箱经过,腰间悬挂的杏黄香囊突然渗出蓝黑色汁液——那里面藏着慕容宇轩昨夜送进宫的血莲种子。
宫灯在暮色里次第亮起时,苏若卿腕间的铁链正剐蹭着青石板上的冰渣。
李强骁突然拽动锁链,迫使她踉跄着跪倒在结霜的牡丹纹地砖上,小腹传来的钝痛让她咬破了嘴角。
"皇贵妃可要当心玉体。"李强骁靴尖碾过她垂落的裙摆,玄铁护甲故意蹭过她隆起的小腹。
苏若卿蜷缩在石阶阴影里,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檀香气息——那是慕容宇轩惯用的熏香。
十二重纱灯下,拓跋慕瑶的藕荷色斗篷拂过慕容宇轩的玄色箭袖。
她指尖攥着他腰间悬着的青玉双鱼佩,那是三年前苏若卿亲手雕刻的定情信物。
"宇轩哥哥答应过要陪我看上元灯会的。"拓跋慕瑶突然将玉佩攥进掌心,琉璃灯映得她眼角泪痣发红。
慕容宇轩的目光却越过她的肩头,落在十步开外那个蜷缩在雪地里的身影——苏若卿染血的指甲正抠进石板缝隙,试图缓解腹中刀绞般的疼痛。
李强骁突然扯住苏若卿的发髻,迫使她仰起脸对着宫灯方向。
散乱青丝间隐约露出颈后朱砂色的并蒂莲胎记,慕容宇轩瞳孔骤缩——那是他们初遇时,他在她身上见过的印记。
"慕瑶想要什么?"慕容宇轩的声音像浸过冰水,右手却悄悄捏碎了袖中藏着的血莲干花。
拓跋慕瑶突然踮脚凑近他耳畔,发间金步摇的流苏缠上他的玉冠:"明日我就去求皇兄赐婚。"
苏若卿的闷哼声刺破夜色。
她看着慕容宇轩抬手拂去拓跋慕瑶肩头的落雪,骨节分明的手指最终停在那方绣着鸾鸟的披帛上。
这个动作让她想起三年前他们躲在藏书阁时,他也是这般替她拂去发间柳絮。
"好。"慕容宇轩的应答轻得像雪落,目光却死死锁住苏若卿颤抖的指尖——她正用血在石板上画着残缺的柔然图腾。
李强骁突然抬脚碾住她作画的手,镶铁靴底重重压在她己有裂口的指甲盖上。
戌时的梆子声响起时,慕容宇轩站在西偏殿的铜雀灯架前。
他摘下灯罩里藏着的玄铁钥匙,这是白日苏若卿塞进李强骁令牌中的半截凤钗里剥落的。
窗外忽然飘来药香,舒逸尘捧着安神汤立在廊下,腰间杏黄香囊渗出靛蓝汁液。
"子时三刻换岗。"舒逸尘突然用银勺敲击瓷碗,这是他们儿时约定的暗号。
慕容宇轩系紧夜行衣的束腕,却没发现对方袖口沾着的冰蚕丝——那是从刑场琉璃罐里偷拿的蛊虫残骸。
宫墙外传来打更声时,慕容宇轩己经摸到天牢东侧的排水渠。
他掏出怀中被血浸透的帕子,上面用金线绣着的并蒂莲图案正与苏若卿胎记重合。
暗渠铁栅栏突然发出轻响,舒逸尘的药箱从墙头坠落,惊起栖在枯枝上的寒鸦。
"慕容公子且慢。"舒逸尘按住他握剑的手,指腹触到对方掌心的血莲刺青。
那是三年前苏若卿用冰蚕丝给他纹的护身符,此刻却泛着诡异的青光。
九重宫阙的阴影笼罩下来时,舒逸尘将淬过药的银针塞进他袖袋。
远处传来金吾卫的铠甲碰撞声,混着拓跋慕瑶寝殿方向飘来的合欢香——那是北魏公主大婚前夜必燃的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