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女儿林贾斐到了西年级,当时正是疫情期间。铁门与警戒线将村子围得严严实实,广播里的防疫通知混着寒风灌进屋内,更添几分压抑。
六十多岁的婆婆一头利落的短发,发质干枯发黄,却总爱拿把塑料梳子反复梳理,梳齿刮过头皮的“沙沙”声成了家中令人不安的背景音。她精瘦的身板挺得笔首,总爱撸起灰扑扑的袖口,露出青筋暴起的手臂,双手叉腰站在院子中央。只要瞥见贾德双稍有“懈怠”,就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嘴里的责骂像连珠炮似的砸下来,脚步踏得地面咚咚作响,那股子狠劲,丝毫不输年轻壮汉。
丈夫依旧沉默寡言,只是那双眼睛愈发浑浊麻木。每日除了蹲在门槛边机械地抽着烟,就是对着发黄的旧电视发呆。家里的纷争在他眼中似乎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音,面对贾德双母女的困境,他永远无动于衷,像尊没有感情的泥塑。
女儿林贾斐出落得愈发清秀,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早熟。长期的压抑环境让她变得敏感而懂事,放学回家总会第一时间帮母亲分担家务。每当贾德双被婆婆刁难,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挡在前面,小小的身体里藏着大大的勇气,那是对母亲最纯粹的守护。
而贾德双,常年用脚劳作让脚趾关节愈发粗大变形,脚背布满深浅不一的伤痕,那是生活留下的印记。但她的眼神却始终坚毅,即便深陷泥潭,也从未熄灭心中对自由与希望的渴望。疫情的到来,让本就艰难的生活雪上加霜,可她早己学会在夹缝中寻找生机,咬着牙带着女儿,在这黑暗中摸索前行的道路。
贾德双趴在桌前,用脚趾夹着筷子,艰难地往嘴里送着饭菜。女儿林贾斐则缩在一旁,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网课,房间里只回荡着老师讲课的声音和窗外呼呼的风声。
突然,婆婆“啪”的一声把筷子重重拍在桌上,浑浊的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一头短发根根竖起。她伸出手指,对着贾德双的脸狠狠戳去,嘴里骂骂咧咧:“你这个母狗!看看这天,乌漆嘛黑的,肯定是你把晦气带到家里来,遭了天谴!”
贾德双被戳得脸偏向一边,却不敢吱声。婆婆不依不饶,猛地站起身,双手叉腰,抬头对着天花板叫嚷:“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呐,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家里进了这么个祸害!地上的庄稼都被封得没法收,肯定也是她的错!”
说着,婆婆又转过身,一脚踢在贾德双的凳子上,“你说说你,好吃懒做,还带坏我孙女!天上那些神仙怎么就不下来收了你这个灾星!”
林贾斐原本就因网课内容繁多而烦躁,此刻被婆婆这突如其来的吵闹声一搅,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她的眉头紧紧皱起,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强忍着心中的委屈与愤怒,说道:“奶奶,您别再骂了,我在上网课呢!”
“斐斐,把饭端下去,别管她在那闹。”贾德双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疲惫。林贾斐点了点头,强忍着心中的委屈,开始收拾碗筷。她动作麻利地将桌子清理干净,然后到贾德双身边坐下,用勺子舀起饭菜,小心翼翼地喂给妈妈。
婆婆坐在一旁,看着林贾斐喂贾德双吃饭的场景,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脸涨得通红,活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呸!天天就知道装可怜,指使孩子干活!”婆婆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将碗筷重重地摔在桌上。
林贾斐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她还是咬着牙,继续喂着贾德双。贾德双看着女儿,眼中满是心疼与愧疚,“斐斐,别听她的,你好好的就行。”
“妈妈,我知道。”林贾斐强忍着泪水,挤出一个微笑。
婆婆见她们母女俩不为所动,骂得更起劲了。林贾斐依旧专注地喂着贾德双,只是喂饭的速度加快了一些,她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而贾德双则默默承受着婆婆的辱骂,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女儿过上好日子,不再受这样的委屈。
此时,屋外空荡荡的,窗外呼啸的寒风,似乎在为这对母女的遭遇而鸣不平,也吹不散这满屋子的压抑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