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光华将从园林带来的被褥随意铺开,倒头便睡,不一会儿鼾声就在屋内响起。贾德双和林贾斐并排躺在炕上,手机屏幕的微光映着两人疲惫却清醒的脸。女儿小手握着手机,指尖在“宝宝巴士”的游戏界面轻轻滑动,时不时发出几声细微的操作音效,与婆婆刻意背过身的僵硬身影、林光华粗重的鼾声,共同编织成这寒夜中古怪的协奏曲。
时间在无声中流淌,挂钟的指针终于挪到凌晨十二点。贾德双困意上涌,眼皮止不住地打架,她把手机递给女儿,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你玩吧,我先睡了。”说完,她拉过被子裹紧身体,很快陷入沉睡。
林贾斐握着还带着母亲体温的手机,机械地切换着游戏画面。她的目光渐渐从屏幕上移开,投向黑暗的天花板。月光透过斑驳的窗纸,在上面投下细碎的暗影,仿佛无数只舞动的手。屋内的一切都安静下来,可她的大脑却愈发清醒,白天的争吵、奶奶的咒骂、爸爸的暴怒,在她小小的脑袋里不断回放。她咬着嘴唇,紧紧攥住手机,在这寂静又压抑的深夜,孤独地对抗着无眠的侵袭。
凌晨两点的月光像冷霜般渗进窗缝,在土炕上投下狭长的银边。贾德双猛地睁开眼,浑身虚软得像被抽去了骨头。她望着身旁依旧清醒的林贾斐,声音沙哑:"斐斐,我要上厕所。"
林贾斐立刻放下手机,稚嫩的手指灵活地摸索到炕边的布鞋。她跪在炕沿,小心翼翼地帮母亲套上鞋子,冰凉的夜风从窗缝钻进来,拂过她后颈细密的汗珠。扶着母亲颤巍巍地下炕时,贾德双的重量几乎全压在她瘦小的肩膀上,可她咬着嘴唇,脚步却稳得惊人。
解决完生理需求,贾德双重新躺回被窝,望着女儿在月光下模糊的轮廓:"斐斐,你怎么还不睡,现在几点了?"林贾斐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她眼下的青影:"现在两点多了。"
"快睡吧,斐斐。"贾德双话音未落,呼吸己变得绵长。可很快,她的眉头紧紧皱起,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林贾斐凑近时,听见母亲在梦呓中发出压抑的呜咽,像受伤的幼兽。
她连忙抽来纸巾,轻轻擦拭贾德双额头的薄汗。犹豫片刻后,林贾斐慢慢将自己小小的身体贴过去,用手臂环住母亲颤抖的脊背。窗外的月光依旧清冷,屋内此起彼伏的鼾声里,唯有她睁着明亮的眼睛,望着斑驳的天花板。
林贾斐望着漆黑的天花板,黑暗仿佛有了实体,不断挤压着她的心脏。周围寂静得可怕,只有母亲微微的呼吸声和偶尔从窗外传来的几声虫鸣。
她的思绪混乱不堪,白天奶奶的叫骂声、父亲的怒吼声、母亲无奈的眼神,在脑海中不断闪现。那些尖锐的话语像针一样刺痛着她,抑郁症带来的幻视似乎又开始作祟,天花板上仿佛出现了各种扭曲的画面,一会儿是奶奶愤怒的脸,一会儿是父亲扬起的手。
她紧紧咬着嘴唇,泪水无声地滑落。害怕、无助和孤独将她紧紧包围,夜盲让她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就像她的未来,漆黑一片,没有方向。她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醒来后,家里能充满温暖和笑声,可现实却如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将她淹没。
她轻轻抱住自己,试图从自己的体温中获取一丝安慰,心中默默祈祷着,黎明快些到来,这样她就能暂时逃离这无尽的黑暗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