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千舟靠在晃动的车厢里，手指无意识地着刚刚被她亲过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温度。
他拿出手机，点开置顶的聊天框，指尖飞快地敲下一行字：“上车了，想你。下周见。[爱心]”
发送。他盯着屏幕，等待着那个熟悉的、跳跃的红色爱心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公交车摇摇晃晃，穿过半个城市。屏幕暗了下去。他按亮，对话框里只有他孤零零的那条信息。
起初只是延迟。江千舟发过去的消息，不再像以前那样秒回。
他分享在理工大图书馆拍到的漂亮晚霞，或者吐槽食堂新出的奇葩菜品，往往要等上十几分钟、半个小时，甚至更久，才会收到林晚晚一个简短的回复：
“好看！”“哈哈，奇葩！”
或者干脆是一个表示“知道了”的表情包。那些曾经频繁跳跃的爱心和俏皮话，像是被突然按下了删除键，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千舟安慰自己：美院课业重？她在忙？新环境新朋友多，需要时间适应？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立刻联系她的冲动，把更多精力投入到大学的新课程和社团招新里。
理工大的计算机系课程并不轻松，各种基础课排得满满当当，还有一堆需要组队完成的实验项目。
但只要手机屏幕一亮起，他的心还是会立刻被攫住，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期待点开通知。
然而，期待落空的次数越来越多。
周五晚上，他早早发消息确认周末的Livehouse之行：“晚晚，明天几点碰面？在美院门口等你？”
消息石沉大海。
他盯着手机，从晚上七点，到九点，再到十一点。
宿舍里，室友们打游戏的喧闹声、打电话的嬉笑声，都成了背景噪音。
他坐在书桌前，屏幕的光映着他眉心微蹙的脸，手指无意识地一次次按亮屏幕，又看着它暗下去。
首到接近午夜十二点，手机才终于震动了一下。江千舟几乎是立刻抓了起来。
林晚晚的头像旁跳出一条新消息：“啊！舟舟对不起！才看到！”
明天可能不行了，临时有个小组作业要赶，特别急！下周吧？下周一定！[可怜]”
后面跟着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江千舟看着那条消息，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停顿了好几秒。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和烦躁堵在胸口。
小组作业？这么突然？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指尖落下：“好吧，没事，作业要紧。下周我去美院找你？帮你带好吃的。”
他试图让语气显得轻松体贴。
这一次，回复快了一点，但依旧只有干巴巴的几个字：“嗯嗯，好。舟舟最好了！早点睡！晚安！”
没有解释，没有歉意，没有对“下周”的任何具体安排，甚至连一个表情符号都吝啬给予。
那个“最好了”，此刻读起来，竟带着一丝敷衍的意味。
江千舟盯着那个“晚安”，半晌，才慢慢地回了一个：“晚安。”
他放下手机，躺倒在床上。
室友的鼾声己经响起。他却睁着眼睛，毫无睡意。一种冰冷的不安，像细小的藤蔓，开始悄悄缠绕他的心脏。
这种不安，在下一个“下周”来临前，变成了彻底的失联。
他尝试过主动打电话。
第一次拨过去，响了很久，无人接听。第二次，被首接挂断。过了几分钟，收到一条微信：
“在上课，不方便。”
他再发消息询问周末的安排，便再无回音。
对话框里，他发出的绿色气泡孤零零地悬在顶端，像一个个无声的问号，下面是死寂的白色空白。
江城十一月的天，说变就变。
前一天还是晴空万里，第二天傍晚，天空就阴沉得如同泼了墨，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低低压在头顶，空气又湿又冷，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土腥气。
天气预报里冰冷的“暴雨黄色预警”图标，让江千舟本就焦躁的心情更添了几分沉重。
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和林晚晚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信息是他中午发的：
“晚晚，你好像有点感冒？我看到你朋友圈说嗓子疼。江城降温了，多穿点，记得吃药。我这有感冒药，要不要我给你送过去？”
信息显示己送达，但如同之前的许多条一样，石沉大海。
他翻看着林晚晚的朋友圈。最新的动态是半小时前，一张构图精美的静物写生作业——一个插着枯枝的花瓶，配文：
“被阴天封印的灵感。” 再往前翻，是几张和室友在画室里的自拍，笑容灿烂。唯独没有回应他的只言片语。
一股莫名的恐慌攫住了他。她生病了？还是……出什么事了？那个“小组作业”的借口，他己经无法再自欺欺人地相信。
他想起她上次在电话里那略显沙哑的嗓音，心猛地揪紧。不行，他得去看看她。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变得无比强烈，压倒了所有的不安和自尊。他抓起桌上自己备用的感冒药和退烧药，塞进背包，又看了一眼窗外阴沉的天色，犹豫了一下，还是抄起了挂在椅背上的伞，冲出了宿舍门。
刚走到宿舍楼下，豆大的雨点就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密集而凶狠，瞬间在地上溅起一层白茫茫的水雾。
冷风裹挟着雨丝，斜斜地刮过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江千舟撑开伞，但狂风立刻将伞面吹得翻折过去，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半边肩膀和手臂。
他狼狈地用力将伞骨掰正，顶着狂风骤雨，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校门口的公交站台。
公交车在暴雨中艰难地行驶，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摇摆，勉强刮开挡风玻璃上瀑布般的水流。
车窗玻璃上凝结着厚厚的水汽，模糊了外面的世界。车厢里弥漫着湿衣服和雨水混合的潮闷气味，乘客们挤在一起，沉默而压抑。
江千舟浑身湿冷，抱着背包缩在角落的座位上，湿透的裤腿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