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北 国高
三栋教学楼 3-2课室
姜凝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热烈刺眼,透过枝桠绿叶的间隙直射而下。
少女的皮肤白得惊人,显得眉细目黑,头发松松地扎了个马尾,几缕碎发垂落在纤细白皙的颈子边。
“阿凝,到点了。”
同行好友过来喊她,示意她一起去舞蹈室。
“我们走吧。”
姜凝没反应,她早就收拾好了一切,目光却始终落在窗外的篮球场上。
等到看见那抹白色身影从球场上捡起外套书包准备往外走的时候,她立马起身,往楼下跑去。
“小宁,我今天就不去练舞啦。”
她跑得很快,下了楼,经过仪容仪表镜子前,刻意停下脚步打量了一下自已。
镜子里,她一身藏蓝色西装校服搭配同色系短裙,笑起来,眉眼弯弯,略带点儿婴儿肥的脸颊映出浅浅的梨涡。
姜凝也说不出是怎么回事。
只是感觉自已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
醒来,她回到了十六岁,年华正好的时候。
愣神间,京越已然走到门口,他不甚在意地投来一眼,眉梢眼角尽是冷意。
她睫毛轻抖了抖,忍不住转身喊住他。
“京越。”
少年停了脚步,静静地站在那儿,身姿笔挺,神色平淡,望向她的眸光清冷疏离,仿佛云巅之上覆着皑皑白雪的山峰,冷清至极。
她收敛了心中杂七杂八的念头,迈步朝他走过去,甜甜一笑
“京越,我们一起回家吧。”
这个时候,姜家还没搬到半月湾,她和京越住在同一个别墅区。
京越垂眸看她,唇线平直,终于开口问她,
“你有车,为什么不坐?”
“我…我最近想锻炼锻炼,走一段路挺好的。”
姜凝扬起小脸对他甜甜的笑,见他不搭理自已,也不恼,跟在他身后慢慢走着,时不时心里犯嘀咕。
京越的父亲是个很变态的人。
他从来不允许京越坐车上学,也不允许他乘坐其他的交通工具。
两三公里的路,京越只能靠走路来回。
难怪他体力那么好。
原来是从小锻炼出来的。
别墅区,林荫道上,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皆有心事。
倏然,京越停下了脚步,看向她时,眉宇间淡淡的疏离感蔓延开,
“姜凝,你已经这样三天了,你想做什么。”
他质问她的样子很冷漠,眼神里没有一丝感情。
姜凝莫名地觉得委屈,她抿着粉唇,眉眼垂得很低,
“…我没有想做什么。”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空里,她和京越只差了一岁。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并不像他曾经说的那样,很早就对她动心。
现在站在自已面前的京越,冷漠,清隽,高高在上。
京越神色间多了抹不自然,沉默一会儿,无声地叹了口气,同她解释,
“我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
姜凝淡淡莞尔,语气很坚定
“你赶我也没事,反正我不会走的。”
“为什么。”
他好似真的很疑惑,漆黑的眸子像浸在冰雪里的琉璃,清泠泠的。
姜凝其实是理解的。
毕竟在此之前,两人除了是邻居以外,什么关系都没有。
平时见了面,也不会互相打招呼。
是她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他有戒心也正常。
姜凝抿唇,想找个借口
“没——阿秋”
下过雨的天气,湿凉。
残阳隐入云层间,凉风四起,吹拂在脸上,似薄薄的刀片。
京越垂眸,没再细问,将搭在手边的外套递给她。
“明天还给我。”
手中的校服外套很有重量,一阵香味萦绕在鼻尖飘散不去。
像晴朗冬日里冷空气的味道,薄阳晒过的凛冽皂感。
她唇角不自觉上扬,抬眼看,那道颀长清瘦的身影越走越远,她披上外套,飞快地朝他跑去。
“谢谢。”
“好香啊,京越,你用哪个牌子的洗衣液?”
姜凝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
“我想跟你用一样的。”
少年浓密的眼睫轻颤了下,不疾不徐地开口
“肥皂。”
——
临近高考,国高下午放学时间调整至四点。
姜凝蹦蹦跳跳地跟在京越身后,盯着那抹清瘦的身影,忍不住发问
“京越,你要去国外哪所大学?”
读国高的学生基本上不参加高考。
他们这些人从上高中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要读的大学。
这几天,国外大学保送生名单已经陆陆续续出来了。
姜凝没在上面看见京越的名字。
她咬着葡萄味的棒棒糖,若有所思。
“京越,你是不是还没决定好?”
说着说着,她又叹了口气,有些失落
“你要是去上大学的话,那我岂不是要很久都不能见到你了?”
浮云低沉,天气酝酿着闷热。
别墅区的林荫道上,两人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他一言不发。
弧线锋锐的轮廓晕染着淡淡的疏离和冷漠,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波澜静谧。
被她问烦了,抿着唇沉声道,
“不去。”
姜凝顿了顿。
“啊?”
想问的多些时,他却什么也不肯说了,甚至看也不看她一眼,装聋作哑。
在临近分叉口时,少年转头看了她一眼。
姜凝是很不高兴的。
她瘪着嘴,那双眸子沁着秋水般浓稠,这么直勾勾地望过来,蓦然让人心头一软。
京越垂眸,声音淡淡。
“我会留在国内。”
“嗯?”
姜凝睁圆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的人就已经走远了。
他说的这一句话,落在耳边,似带着温度,她拽着书包带的指尖纤细修长,骨节分明,唇瓣边不自觉浮上一抹浅浅的笑意。
晚上,吃过饭,姜凝特地跑到晒衣房,将洗干净的西装外套取了下来。
出门的时候,姜夫人看着她神神秘秘的样子,问了一嘴。
“阿凝,你要去哪儿?”
“去散散步。”
姜家和京家离得不远。
走两步就到了。
她抱着衣服走得飞快,到京家门口,竟无人当值。
她按了好几次门铃,也无人回应。
姜凝抬眼看,明明眼前的别墅是亮着灯的。
她心有疑惑,又有些不甘心。
转身要走的时候,一阵莫名的不安萦绕上心头。
犹豫了一会儿,她转身,踩着门口的石板翻上墙,跳进了庭院内。
此时此刻,偌大的别墅里寂静无声,空无一人。
往厅里走时,隐隐约约听见一丝鞭子甩地板的声响。
姜凝皱着眉头,被这诡谲的气氛吓得心头轻颤,但还是抱紧了外套一步一步往声音来源走去。
她停在地下室门口,仔细地听了听,确认了鞭子声音是从里头传来的。
望着黑漆漆的地下室大门和通道,姜凝咬了咬唇,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起来,莫名地生出几分退缩的心理。
犹豫间,地下室里头传来一声暴喝,
“怎么,哈金你都看不上了吗?也不掂量掂量你自已的斤两,考国内有什么用?你这样,还不如早日进军营,省得整天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碍眼!”
随即就是好几声鞭子挥动时,撕裂空气的声响。
姜凝瞪大了眼睛。
这个声音她认得。
是京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