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洛尘见秦子夜心情不好，不由得笑出了声。
“小心眼。”
秦子夜冷哼一声。
“我就是小心眼，那小子我得找汤将军罚他一下，不然难解我心头之愤怒。”
楚洛尘戳了戳秦子夜的脸颊，无奈地劝说道。
“好了啦，人家也是职责所在，这不能怪他，而且你这一个理由没有就让汤将军罚他，怕是会生事端。”
秦子夜接过团扇帮楚洛尘扇扇风。
“还是老婆大人有高见，一切都听老婆大人的。”
“谁，谁是你老婆！臭不要脸的…”
“啊？那你是不想对刚刚的事情负责了吗？”
“什么呀！明明是——”
楚洛尘的话戛然而止，她抢过扇子挡住自已的脸，虽然本就戴着面具，但一想到刚刚那事情确实是自已一时间冲动，她就不敢去看秦子夜的脸。
秦子夜却是不依不饶地推开扇子笑着盯着楚洛尘。
楚洛尘嘟囔着嘴。
“你想我…怎么负责啊？”
秦子夜笑着捧起楚洛尘的脸。
“刚刚的事情可没有结束呢……”
楚洛尘一听吓得连头上的呆毛都竖了起来，看着秦子夜越来越近的脸，楚洛尘连忙用扇子挡住自已的嘴唇。
“你你，这是大街上…就不能等回去之后再……”
秦子夜微微挑眉松开了楚洛尘的脸颊。
“我也没说是现在啊。”
楚洛尘难以置信地看向秦子夜，心中的气恼让她如一只气鼓鼓的河豚，别过脸去不想理睬这个厚脸皮的家伙。
“要是大家看到他们无比追捧的国师大人，脸皮竟然如此之厚，真不知道他们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两人没走几步，就发现前方的街道拥堵不堪，无数人驻足于此，将整条街围得水泄不通，最前方时不时传来喧闹的争吵声。
前方喧闹的人群突然如潮水般后退，一个个脸上都流露出惊恐的神情。
秦子夜将楚洛尘护在身后，拉住一个往回跑的人问道。
“前面发生了什么？”
那人拼命想要挣脱秦子夜的束缚，却发现自已的胳膊如同被铁钳死死夹住一般，只得匆忙地向秦子夜解释道。
“哎呀，你快放开我！官家在赶人清街呢！再不走就要挨鞭子了！”
秦子夜松开手，那人如泥鳅般一溜烟便混入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楚洛尘站在秦子夜身边，随着前方的人群越来越少，她这才看清倒在地上的人是谁。
“老伯！”
那卖糖人的老伯摊位被砸得七零八落，没有一个糖人得以幸免，它们如垃圾般散落在街道上，任由尘土覆盖。
老伯的衣服，仿佛被血色浸染，背部更是残破得令人不忍直视，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找不到一丝完好之处。
楚洛尘疾步跑到老伯面前，轻柔地晃动老伯的身躯，却惊觉老伯早已没了气息。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周围身穿黑色官服的衙役。
他们手中那血淋淋的皮鞭，仿佛在宣告着老伯死亡的元凶正是他们。
“你们居然当街杀人？”
楚洛尘的声音中带着无法压抑的愤怒。
几个衙役面面相觑，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感到十分诧异。
“闪开！府衙办事，岂容你这小小草民指手画脚！”
其中一名衙役高声呵斥道。
见楚洛尘依然没有让开的意思，另一名衙役扬起了手中的皮鞭，威胁道。
“再不闪开，你与他同罪！”
然而，楚洛尘却恍若未闻，只是默默地从自已的荷包中取出银两，轻轻放在老伯的手心里。
那衙役见状，冷哼一声，手中的皮鞭如毒蛇般迅猛落下。
两道身影如鬼魅般同时闪现，横挡在楚洛尘身前，秦子夜迅捷地将楚洛尘护在身后，满脸不可置信地紧盯着来人。
那人也戴着狐狸面具，左手抱着一个装满小吃的纸袋，右手轻抬，握住了皮鞭。
“你们又是什么人？”
那人咽下嘴里的吃食，轻叹一声，无奈地摇着头说道。
“真是的，就不能让人好好逛个街吗？”
衙役听到这清脆的女声，微微一怔，就在他愣神之际，只感觉眼前一花。
那人竟直接抱着他的手臂将他抱肩摔摔在地上。
那人叉着腰指着其他衙役哼哼一笑。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其他衙役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无语，但还是纷纷拔出腰间的刀，围拢上来。
秦子夜一把提起那人的衣领，往后面一扔，将其丢在了楚洛尘身边。
“做事鲁莽，不计后果。”
那人却不恼，反而嘿嘿一笑，乖巧地坐在楚洛尘身边。
她盯着楚洛尘看了好一会儿，才从纸袋里拿出绿豆糕，轻声问道。
“要吃吗？”
楚洛尘有些发懵。
眼下都这种情况了，真的还能如此悠闲吗？
尽管心中这般想着，她还是接过绿豆糕，怯怯地向那人道了声谢。
数名衙役如饿虎般猛扑向前，秦子夜却如闲庭信步般，轻松拾起地上的长刀，顺势向前横斩，刀光闪烁，如朵朵鲜花盛开，与那些长刀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几名衙役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踉踉跄跄，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
秦子夜又是一剑挥出，凌厉的剑光划破夜空，狠狠地斩在几名衙役身上。
秦子夜手中的长刀也如流星般坠落，化作点点飞灰，散落在地面之上。
秦子夜长舒一口气。
“官爷们多有得罪，这位老伯白日里送了我家夫人一个糖人，我们此次前来只是为了送钱。”
说完秦子夜就让开一条路，衙役们勉强站稳身形，面面相觑完全没想到秦子夜会突然搞这一出。
一名衙役轻咳一声。
“还愣着干嘛，收拾收拾。”
他们决定顺着秦子夜给他们的台阶走下去。
两人迅速抬起尸体丢到担架上用白布遮盖抬走，一人提起水桶泼在有血迹的地方，一人快速用扫帚洗刷地面。
他们动作很是熟练，似乎是习惯了做这种事情。
楚洛尘呆呆地看着这一切，身边的不知名女孩轻轻拍了拍楚洛尘的肩膀安慰她。
地上只剩下淡淡的血迹，或许用不了多久这些痕迹也会消失。
不会有人知道这里，曾经死过一个人。
不会有人知道，那人是死于官府的手。
人命，如同草芥。
……
不知名的女孩一路上很努力地逗楚洛尘开心，但楚洛尘依旧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女孩叹了口气。
“你不用这样，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习惯就好了。”
秦子夜苦涩一笑，抬起手摸了摸楚洛尘的脑袋。
“你一定在怪我吧，没有帮老伯讨个公道。”
楚洛尘摘下面具，牵起秦子夜的手轻轻放在自已的面颊之上，疯狂地摇着头，眼中止不住地落下泪水。
“不，不是…我知道的，我们帮不了老伯的……
我只是，没想到白天还好好的老伯，今天晚上居然就…”
秦子夜看着眼前的泪人心疼不已。
“那个，虽然很不想打扰你们，但你们看前面。”
秦子夜目光冷漠地落到前方的几名衙役身上，叹了口气。
“麻烦还是找上门了。”
一名脸上带着狰狞伤疤的衙役缓缓走到秦子夜面前，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如毒蛇般上下打量着秦子夜。
他并未从秦子夜身上察觉到任何强大的气息，而且秦子夜虽然戴着面具，但从其身形不难看出尚还年轻。
或许，对方只是一个对剑法有些造诣的小辈罢了。
如此想着，这名带头的衙役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还得多谢小友手下留情。”
“过奖。”
“在下蒋超，小友不妨考虑加入我的麾下，与我等一起为朝廷效力？”
“朝廷？”
秦子夜一听顿时来了兴致。
“这么说来，当街斩杀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家，这也是朝廷的意思？”
蒋超见秦子夜如此愤愤不平，不由得失声笑道。
“是个有正义感的，不过这老头常年拖欠街管费，朝廷大人善心大发，他却不知好歹，今年依旧不交，我们不过是依律行事，杀一儆百罢了。”
“哪条律法规定街边摊铺需要缴纳所谓的街管费？依律论罪？杀一儆百？”
秦子夜冷笑一声。
“倒要见识见识你们那位大人的善心有多大，看看他的官威到底大还是王法大。”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和我一块儿为大人做事喽？”
蒋超遗憾地摇摇头。
“可惜可惜，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说着他迅速拔出腰间的长刀，一道火光骤然在刀身上闪耀，熊熊燃烧的烈焰瞬间将整把刀吞噬。
蒋超劈下的刹那，炙热的气息仿佛能点燃空气，掀起的阵阵热风令楚洛尘心惊胆战。
“子夜！”
蒋超志在必得的一击落下，在他眼中，眼前的秦子夜已如一具被烤熟的尸体般毫无生气。
然而，秦子夜却微微抬手，蒋超尚未看清他的动作，腹部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弯腰剧烈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伴随着大量鲜血和碎肉的咳出。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秦子夜。
“这怎么可能……”
蒋超回忆起这一幕，仍觉得不可思议。自已刀身附着的火焰之强，甚至可以轻易融化他人的剑身，可刚刚秦子夜……
这个怪物，竟然仅用手指就轻而易举地折断了附着火焰的长刀。
此刻，看着不远处断成两截的长刀，蒋超也明白了自已的判断失误。
秦子夜抬起手，在恐怖的威压下，蒋超根本无法动弹。
蒋超的整张脸紧贴着地面，以一种跪拜的姿势僵持着。
秦子夜来到蒋超身旁，轻笑道。
“我也懒得问你们背后的人是谁，既然害死了老人家，那你们就一直跪在这里，直到老人家的家属前来为止。”
蒋超闻言，愤怒地咆哮起来。
“跪你个王八蛋！这老东西一个子女都没有，哪有人来认领尸体！”
听到这话，秦子夜迈出的脚步一顿，又收了回来。
蒋超冷笑一声。
“我劝你还是现在就放了我们，否则那位大人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秦子夜抬起左臂，大袖如同屏障一般将楚洛尘的视野完全挡住。
站在楚洛尘身边的女孩也连忙捂住她的眼睛，柔声说道。
“不许看，会很吓人的。”
楚洛尘并不知道秦子夜要干些什么，只是乖巧地点点头。
秦子夜一脸冷漠地注视着蒋超，口中念着晦涩难懂的语言。
“【自杀吧】。”
听到这话的衙役们惊恐地发现自已的双手开始变得不受控制。
他们的双手僵硬抬起，猛地扼住自已的脖颈，拼了命的用力，将皮肉与血管都掐的扭曲变形。
猩红的血丝蔓延在眼球之上，他们的呼吸逐渐停滞……最终，变成一具具僵硬的尸体，倒在秦子夜面前。
秦子夜很贴心地隔绝了声音，楚洛尘并未听到这些人痛苦的呻吟。
然而，异变突生。
蒋超的尸体骤然笔直挺立，原本瘦弱的身躯开始膨胀。衣物被撑破，他的身体迅速肿成一个巨大的气球，仿佛一碰就会爆炸，他裂开的皮肤表面，火蛇不断喷涌而出。
不仅是蒋超，其他衙役的身体也发生了同样的变化。
“糟糕！”
那女孩紧紧拉住楚洛尘的手，往后方急速退去。
可怕的爆炸掀起可怕的热浪，迅速追上两人，吓得两个女孩紧闭双眼。
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街边众多楼房被点燃，火焰犹如狂舞的巨龙，肆虐咆哮。
随着风势旋转，迅速蔓延，连成一片熊熊火海。
丈余长的火舌如恶魔的獠牙，疯狂地舔舐着附近的房檐，接着燃烧起来。
只听得屋瓦发出激烈的爆炸声，瓦片如雨点般纷飞，顷刻间便有十几人被砸伤。
一片爆响，一片惨嚎，人们惊恐万分，狼狈地逃离火场，再也不敢靠近。
混乱的人群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一时间不知该往何处逃，乱喊乱叫，孩童的哭声震耳欲聋。
“走水了！快去打水！”
“走水了！走水了！”
“快去禀报衙门！”
秦子夜宛如拎着两只小鸡仔，将两人用左右手抱住，稳稳地站在屋檐之上。
“吸血种的把戏？人类的国家怎么会……”
秦子夜仍在沉思，那女孩轻柔地拍去楚洛尘身上的灰尘。
“你没受伤吧？”
楚洛尘虽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但心中却油然而生一种无端的亲切感。
直觉告诉她，眼前之人就是她值得信赖的人。
“我没事。”
那女孩嗔怪地白了一眼身旁的秦子夜。
“真是的，还说我行事鲁莽，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见秦子夜依旧沉浸在思考中，对自已不理不睬，女孩气得直跺脚，但看着眼前这仿若地狱般的景象，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到头来还是得我出马。”
女孩抬起手，微笑地盯着楚洛尘。
“如何？要和我一起吗？”
“一起？”
女孩轻轻握住楚洛尘的小手，在空中如行云流水般写着一笔一划。
“【雨】。”
随着字迹的消散，天空突然间降下了瓢泼大雨，如珠帘般洒向大地，底下的百姓们纷纷感恩这从天而降的神迹。
楚洛尘凝视着自已的双手，有些茫然若失，刚刚的那种感觉奇妙无比，体内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