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早上七点。
程砚从满香街的一个名为“小黄鸭包子分鸭”的铺子的后厨走出来。
今天早上要营业，他老早的就在铺子里开始弄包子了。
他是这条街开门最早的一个店铺，毕竟其他人卖的是“卤肉”“炒泡面”“甜品”什么的，也不着急。
程砚没有通知QQ群里的顾客们。
而是等待着那个名为“小杨要开心”的女生，还有她的爷爷。
打了一个电话。
没多久，小杨要开心接通，她语气里透着轻快。
“小黄鸭老板！我正带着爷爷往这边走呢，马上就到了！”
这可是小黄鸭老板诶！
自打吃了小黄鸭老板卖的提拉米苏后，小杨要开心觉得，其他甜品店卖的东西都是垃圾。
关键是那些垃圾还卖几百的，让她觉得钱太好赚了。
什么时候有小黄鸭老板这个水平了再卖一百好嘛！
还有就是，听小黄鸭老板的意思，这个满香街还没有开始营业，那就意味着，她和她爷爷是第一位顾客诶！
小杨还有些感动。
这种东西也算是“商业机密”了，她要是不讲武德，提前往外“炫耀”一下，那这个街道未来的营销，肯定要差很多。
“你是谁？”
忽然，车子后排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
小杨看了一下车内的后视镜，穿着中山装的老人眼睛如鹰，十分锐利，话语虽然苍老，但却显中气十足。
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我是你重孙女杨淼淼啊，你不记得了？”
“淼淼？”
老人喃喃自语，“对对对，你是淼淼，那你看到素琴了吗，她出去好久了，我在门口等了她好久都没有看到她。”
杨淼淼的鼻子一酸。
在眼睛上抹了一下，把即将掉下来的眼泪给擦掉。
她的曾祖母己经去世八年多了。
她家里特殊，所以在不确认小黄鸭老板人品具体如何的时候，她是不会透露她家里的消息的。
因为有心之人，很容易通过姓氏还有年龄，联想到她家里。
家族庞大后，该考虑的就很多，哪怕是一点点被有心人利用的可能，都要避免。
这不仅是对他们自己家族负责，更是对全江省人民负责。
因为...她的曾祖父，曾参加过抗日、内战、抗美、是正儿八经的老将。
而得益于这些功勋，开国之后，他们杨家，便在这片土地上屹立不得。
抛开这些功勋不谈，老爷子在建国后，曾担任过江省的省长、省书记，是堂堂正正的“封疆大吏”！
但老爷子硬气英明了一辈子，偏偏老了老了，变成了这样。
小杨吸吸鼻子，觉得很不公平。
她想，如果老爷子清醒的时候，知道他老了会变成这样，可能会选择永远停留在清醒的时候。
她开着车，轻声安慰道：“太爷，太奶说回娘家一趟，马上就回来，你别急。”
“这样啊...”
老人安静了下来，然后又说：“那淼淼，你一会儿能带我去买点包子吗？你太奶可喜欢吃包子了。
其实你太奶一开始也不喜欢吃包子的。
这都是我们小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那会儿......”
老人又开始说他和爱人相遇的故事，那个因为“包子”的误会，让他们成为携手一生的伴侣。
杨淼淼的视线渐渐朦胧。
这个故事她听过好多好多次了。
太爷每次讲了就忘，总是拿这个故事当做“新故事”来和她讲。
太爷忘了好多事情，但每次却能很清晰的把太奶的事情给讲出来。
杨淼淼靠边停车。
抽了一张纸，擦擦眼睛。
眼周化着的眼妆被擦的凌乱，她拿起副驾驶的包包，打开，补了补妆。
早上七点十五分。
杨淼淼听着导航的播报，准备往满香街里面拐的时候，看到了竖起的路卡。
又看了看后排瘦弱的爷爷。
杨淼淼拿起手机，给程砚打电话。
两个人之前就交换了电话。
“你好？”
“你好，到了？”
电话那边传来程砚的声音。
杨淼淼说：“这边这个铁柱子你那边能降一下嘛？我车开不进去，我爷爷年纪大了，他......”
说着，杨淼淼忽然感觉自己头被敲打了一下。
她愣愣的扭头。
幽怨道：“太爷，你又打我。”
瘦弱的皮肤里仿佛只剩下骨头的老人皱着眉头，脸上和肌肤上的老年斑密密麻麻的，他生气的说：“我们走着进去，不许搞特殊！”
说完，老人就要推车门。
“不用啦不用啦！”杨淼淼急忙和程砚说了一声，然后说：“太爷！我锁着后门呢！再说，你得让我把车停到车位上呀！
在这边停着很影响交通的！”
太爷点点头，默默坐回座位上。
把车子停好。
杨淼淼先下车，然后打开车门，要伸手去扶老人。
老人倔强的摆摆手，然后使劲往下，两三次都没有成功下车，脸上满是沮丧。
杨淼淼笑着说：“太爷，这家包子可好吃了。”
“真的？”
老人不太相信，但却被杨淼淼扶着出来了，也忘了刚刚的沮丧，“再好吃也没有素琴蒸的好吃。”
杨淼淼叹了一口气，“好好好，那咱们尝尝行了吧？”
“好。”
老人说完，补充道：“要是好吃的话，我打包一些，带给素琴尝尝。”
杨淼淼：...
之前老人打包的包子，都是家里人吃了来着。
他们家是杜绝浪费的，这是老爷子当时定的家训，老爷子认为，人可以稍微奢侈一下，但不能过度奢侈。
会腐蚀人的精神，腐蚀人的信仰。
他不能给国家培养出一批批大贪官。
所以她家这个背景，她的座驾也仅仅是一辆白色宝马三系，再贵点太爷就要打她了。
当然，她也有其他的车，只不过不能当着太爷和爷爷的面开而己。
老人凶起来，家里都害怕的。
尤其是在粮食上面，老人更是一点分寸都不让。
杨淼淼记得她第一次浪费粮食挨父亲打的时候，哭的可惨了。
父亲安慰她是这么安慰她的。
爸爸小时候第一次浪费粮食的时候，你爷爷打的比我打的重很多，我哭的比你更惨。
但最惨的是你爷爷，你太爷扛过枪，打人是真疼，你爷爷说，当初他挨完打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你的叔叔伯伯姑姑哥哥姐姐都因为浪费粮食挨过打。
杨淼淼当时就笑了。
虽然很疼，但大家都挨过打，她就感觉心里平衡很多了。
话转回打包包子来，因为不能浪费粮食，再加上她最近老带着太爷吃包子，家里不敢对太爷有说法。
但对她可是“深恶痛绝”，她都快成全家公敌了。
因为大家真的不想再吃“包子”了。
杨淼淼想到这件事就不满意。
“我也是为了太爷好呀！”
杨淼淼记忆中，家里一群小辈，太爷最疼的就是她。
所以她也要对太爷很好很好。
“这次就算打包回去了，你们也会抢着吃的！”
杨淼淼心想。
她忽然觉得，真的可以打包回去一些。
她要一雪前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