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税呀!!!”刘采蝉感叹一声,正要说话,却被邓长安打断。
“你叹什么气?”邓长安纳闷儿了。
“不要一听到加税就以为是换事儿,是天塌了。天塌不了。”
“也不要一听到减税就以为是什么大好事儿,是大河水清圣人出。出不了。”
邓长安暗藏私货,给刘采蝉加了点儿帝王学的料。
“加税减税,这些都是治国理政的手段,不是目的。”邓长安继续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一种平淡的冷血感。
“税收是国家运行的基础,但如何运用,何时加税,何时减税,这其中的学问大着呢。”
“加税,有时候是为了抑制过度的消费,有时候是为了筹集战资,对抗外敌。”邓长安解释道,
“而减税,可能是为了激励生产,也可能是为了缓解民间的负担。但这些,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甚至于,向什么人加税,向什么人减税,,能决定一个国家的性质。”
“比如现在的天汉,就不能单单向黔首百姓征税,也不能只向富裕地区收税。”
“而是要向士农工商收税,这里的士是是指士大夫阶层,门阀世家,官员子嗣.......这些人有官位或者荫补,本身属于特权阶级。”
“特权藏富,如流水入池塘,活水成死水。”
“这里的农不是指黔首百姓贫农平农,而是指地主豪强,连阡累陌者........这些人手中有着大量的土地,却交着最少的税,甚至于逃税避税。”
“真正交税的的人却要负担更多的税,如同小儿负泰山,不能久。”
“这里工不是指工匠,而是指有数量庞大的工坊作坊者,独家专权者(专利与垄断)..........”
“若这些人不加以税赋,不加以控制,就会造成捕鱼者不得鱼食,制衣者不得衣穿......天下更苦。”
“这里的商,想必就不用说了,至于他们的危害,早就是老生常谈,也不能说了,你也明白。”
邓长安看着似有所悟的刘采蝉,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所以,只要加税的方向和对象对了,其实加税是一件好事儿,使一个国家的财货得以流通,死水变活水。”
刘采蝉点了点头,面上写着原来如此的表情:“那减税怎么就不是好事儿了?文皇帝时期,难道不是因为文皇帝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大汉天下,全免田租才有文景之治?”
“难道文皇帝减税就不是圣主明君了吗?难道减税就不是一件好事儿了吗?”
邓长安闻言很满意,看来刘采蝉是真的在思考,而不是自已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当然,也有可能是老刘家祖传的抬杠爆发了。
但是,无所谓,本来邓长安也只是好为人师那一面爆发了而已。
或者说,邓长安只是想装个逼格而已。
“所以我才说,文皇帝比很多人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只不过很多人被高皇帝与西楚霸王的光芒,武皇帝追亡逐北,鞭挞匈奴的光芒吸引住了目光,不了解文皇帝........”
“好像扯偏了,改天再和你煮酒论文帝,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说着说着,邓长安突然意识到自已似乎....大概....也许....真的跑偏了,于是赶紧终结话题,回归正途。
“朝廷以往所作所为,加之各地方,各级官吏层层加码,商贾低买高卖,小病小灾,本来就是持续性竭泽而渔。”
“而后因为加税,而且是向富裕的地区加征。如果是为了打匈奴,且只征收这一次,国仇家恨之下,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
“但是可惜,官老爷们怎么可能只收一次,尝到了甜头,又不想勒紧裤腰带过苦日子,那就只能选择榨干刁民,再苦一苦百姓了。”
说着,邓长安指向了纸上的“土地”二字:
“土地的产出是有限的,而人的贪欲是无穷的,朝廷不节制的挥霍无度,必然使民众苦不堪言,民不聊生。”
“一旦某个县,某几个县的黔首百姓承受不住日益繁重的赋税,或放弃土地成为流民,为了维持同等收入,自然是向更多没有放弃土地的百姓征收更重的税。”
“如此反复,直到成为天汉帝国不能承受之重。”
“或是杀官吏而造反,朝廷为了剿灭叛乱,维持同等收入,同样需要征收比之更重更重的税,然后叛乱越剿越多........”
“直至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烟尘起,帝国付之一炬。”
邓长安突然觉得这些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归根到底就是“钱粮”二字。
钱粮亦不过是资源、上升渠道、人格尊严......等等诸多的代名词。
目前天汉帝国是朝廷挥霍无度,官员体系日益膨胀,冗官冗政,地方土地兼并严重,各大作坊专权,盐税不起,朝廷无钱,百姓亦无钱。
但是特权阶级有钱,地主豪强有钱,世家门阀有钱.......
“所以我有想过,要是封王不成,我们只需要等上几年,只要作壁上观,天汉自然崩溃。”
“到时候打出你九皇子身份,天汉帝国合法继承人身份,竖起大旗,再造乾坤,岂不美哉!”
刘采蝉一脸惊异,猛地扭头看向邓长安。
啊!!!!
不是,你还真打算造反呀,你是真不知道怕的呀。
不过,按长安弟弟这个分析,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据自已这段时间的了解,目前的天汉帝国能活着都是个奇迹。
或许真如她和长安在回来的路上说的那样,东山江南一带550万担食盐失窃案,确确实实给帝国续了一口命。
少说也是给帝国加了四五年国运,分崩离析时几年的挣扎时间。
毕竟靠着东山江南食盐失窃案,帝国吃了不少红利。
难怪帝国对东山江南食盐失窃案很震怒,但是又不往死里彻查。
等等!刘采蝉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东山江南550万担食盐失窃案,不会与你有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