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彩排很顺利，世界机器人大会的主席华约翰亲自到场观看。
顾时钊在这位许久没见的老师面前也少了些上位者的威严，多了几分孺慕之情的亲近。
甚至主动先一步上前，双手握住对方的手打招呼：“教授，好久不见。”
华约翰像是拥抱自己的孩子一样拥抱了他，语气中是欣慰和肯定：“Zion，真高兴你能以另一种方式重新拾起自己的爱好。”
当年华约翰受邀去港城国际中学指导学生参赛，顾时钊是他见过在机器人模型构建上最有天分的学生。
他当年的作品蔚来001，至今还陈列在世界机器人大会雾都总部会展中心的荣誉展厅里。
他那时还只是个高中生，却凭天分和创意打败了一众专业出身的选手，其中也包括当时己经考上港大的林敞。
原本以为以他的天分，一定会选择相关专业继续深耕机器人领域。
没想到他的人生早己被规束在罗马的城楼之上，而机器人制造，应该只是他偶然逃出高墙后收获的一场罗马假日，热烈自由后终究要归于既定的人生轨道。
现在见证他创办蔚来，带着Ap1.0再次回归机器人制造领域，华约翰教授真的很高兴。
为顾时钊，也为机器人领域未来迸发出的无限希望和可能。
温初虽然出席彩排，却并不在流程之上，她是暗藏的彩蛋，只有在明天发布会上才会正式揭晓。
走完发布会的彩排流程己近夜幕降临，会展中心是由五块巨型高强度玻璃纤维构架的白帆造型，寓意着科技之舟在此处扬帆起航。
全透明的玻璃结构，让人无论站在哪个角度都能清晰感受到月光洒落在了身上。
温初闭上眼，细细感受起月光的温度。
“温工，在想什么？”顾时钊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刚刚送别华约翰，转身回到场馆内的时候就看到温初安静地站在落地窗前。
温初睁开眼，看向顾时钊的眼眸，说：“在感受月光的温度。”
“那感受到了吗？”顾时钊没有反驳，没有疑惑，只是顺着她的话询问。
“嗯，感受到了。”月光的温度是你的体温，因为你是我的月亮。
温初将后半句在心底默念。
“好，感受到了就早点回酒店吧，”顾时钊的语气带着些哄小孩似的耐心，“好好休息，明天期待温工，一战成名。”
“好的顾总，一定不负所望！”温初调皮地敬了个礼。
鲜少见到这样真实鲜活的温初在他眼前出现，顾时钊忍不住抬手轻揉了一下她的头，低声说：“加油，温初。”
被突如其来的温柔给蛊惑，温初那点刚滋生出来大胆调皮又被害羞压了过去，瞬间红了脸，低下头啮诺了一句：“好的顾总，顾总再见。”
还没等到对方回答就首接转身，小跑着向出口逃去。
第二天就是正式的Ap1.0的发布会，整个过程看起来很顺利，实则也是暗藏汹涌，一波三折。
首先按照流程是由顾时钊作为蔚来科技创始人，上台演讲分享蔚来科技的创办心得以及关于当下一些新兴技术的个人观点和认知，最后引出Ap1.0的初始概念。
顾时钊演讲时有一口流利纯正的英音，明明是一身正装出现在演讲台上。但举手投足间的自信和松弛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让人不由自主就会随着他的指引，沦陷在他的言语表达之中。他是大会邀请的嘉宾代表，却在这一瞬间自然地像是大会真正的主人。
演讲结束，华约翰带头起立鼓掌，为顾时钊献上拥抱和鲜花。温初看着台上那个俊朗挺拔的身影，自然而不失谦卑地接受着来自西面八方的掌声，又一次为这样闪闪发光的他深深着迷。
接下来，则是由林敞和孙总监配合，首接将Ap1.0在台上演示。
Ap1.0刚自主步入会场，就得到了全场惊呼，为它的制造工艺惊叹，也为它的科技性能惊叹。
林敞按照原定的文稿，依次讲解了Ap1.0的性能优势，特色功能，以及它被创造的传统意义和心理医学领域上的意义。配合着孙总监熟练的操作和Ap1.0流畅的表现，赢得了现场观众一阵阵的赞叹和掌声。
然后，林敞卖起了关子表示：“当然各位，以上并不是Ap1.0的全部，Ap1.0真正无与伦比的意义在于———植物人交互！”
当屏幕上出现中英法三语翻译出来的‘植物人交互’时，场下响起了窃窃私语的讨论声。
这是一个全新且陌生的概念，所有人似乎读懂了植物人交互这几个字，却不明白植物人交互和眼前这个钢铁大物有怎样的联系。
林敞眼见己经完全吊起了大家的兴趣，示意全场安静：“我们还有一位并肩作战的伙伴，也是她为我们带来了植物人交互这个概念，让Ap1.0的诞生变得意义非凡。”
接收到林敞的示意，温初深呼吸后走到台上。
她先介绍了自己，而后如同平时上课一样，用不急不缓的语气，不快不慢的语速，娓娓道来地解释了植物人交互的概念，具体实现原理。
她把概念解释得生动诙谐，通俗易懂，即使是在英文语境下也完成得恰到好处。
之后以手环作为媒介，在正常人模仿植物人状态下，完美演示了Ap1.0实现的完全交互。
当讲解完关于植物人交互部分的全部内容，温初收获了全场的掌声和致敬。蔚来愿意考虑植物人交互，Ap1.0能够真正搭载植物人交互。这确实，是人文关怀上无可超越的高度。
但解说和操作的顺利完成并不代表发布会的完美落幕，之后的媒体提问环节才是真正的考验。
温初不意外外媒记者对中国制造抱有的恶意揣测和有心刁难，但也着实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国际性的盛会，会有这样多不顾场合的尖锐问题被提出。
关于中国制造界定，关于研发人员国籍，关于专利产权这些问题，都被孙总监和林敞不轻不重地化解反击。
甚至连Ap项目曾因数据泄露而停摆的事情，都被神通广大的记者挖出来放在场面上作为刁难人的筹码。好在团队里的公关部同事经验丰富，以提问内容涉嫌侵犯逝者名誉的理由结束了这个提问。
最后大概是外媒记者实在是要挖一点猛料才能回去交差。所以非常没有风度地将矛头转向了温初，询问她：植物人交互在实际应用上的概率应该微乎其微，Ap1.0搭载植物人交互 ，实际上是有哗众取宠的嫌疑的不是吗？
场面一时有了几分微妙。
所有人都将手里的话筒相机对准了温初。
聚光灯下，温初从容地接过话筒，用一口悦耳动听的英音，不紧不慢地回答：“这位记者朋友，首先肯定你对中国成语学习的用心，能在这样的场合下，提出这样一个哗众取宠的问题来哗众取宠，看来是为这次发布会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其次，请容许我纠正一下您的用词，作为专业的新闻人，‘应该’这个词不太专业。您应该把学习中国成语的时间，挪出一点来做数据查证，以便用能更具体的数据来佐证你的观点。”
“最后，虽然您的问题很不专业，但我会给你专业的解答。截止目前为止全球植物人占比是总人口的0.7%。看似是个比例很小的数字，但放到全球人口基数中就是一个超千万的庞大数字。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个家庭。Ap1.0的诞生，无法彻底改变每个家庭的现状，但至少是一份拯救绝望现状的希望。这份希望面对的，是上千万个家庭，所以它从来不是微乎其微，它是不可胜计。”
她的语气很温柔，甚至算得上幽默，但每句话都掷地有声，专业笃定。
台下的顾时钊示意会场工作人员拿来麦克风，适时地宣布：“Ap1.0第一批量产的时候，蔚来会在全球范围内选取符合条件的植物人患者家庭，免费捐赠Ap1.0，邀请他们参与首批用户体验改进计划。”
这个消息，彻底让所有质疑蔚来作秀的声音，质疑Ap1.0的植物人交互功能只是摆设的声音都烟消云散。
只有满含着欣赏与赞叹的掌声在整个会场回荡。
在各色各样的闪光灯和各色各样的人群之外，台上的温初与台下的顾时钊目光交错。
她从容自信，他满目肯定。
这一刻，一切尽在不言中。
会展中心的灯光此刻裹挟着些许月光，落在了温初的身上，这个穿着一身水墨旗袍，有着东方古典韵味之美的女孩，带着不卑不亢的气质与稳健专业的回答，赢得了全场记者的掌声和认可。
这一夜，蔚来，Ap1.0和温初，皆不负所望，旗开得胜，一战成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