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在药膳铺门口，瞧见唐晓梅抱着一堆新到的药材走进来。阳光洒在她发梢，亮闪闪的。她的笑容没了从前的锐利，变得温和，做事也比以往更踏实。自打她正式成了我的助手，这铺子运转得那叫一个顺溜。
“晓棠，你猜猜我刚才在村口碰到谁啦？”一边整理货架，她一边问我。
我没搭话，只笑笑，接着低头翻账本。
“是陆沉。”她自个儿说了下去，“他说今儿个要来寻你，好像有事儿。”
我抬眼看她——“那你没问问他啥事儿？”
“他就说等跟你当面讲。”她停了下，声音轻了些，“你们是不是又有啥发现了？上次你提的那个宝藏……”
我撂下手里的笔，望向窗外。那天从仓库挖出的旧物，还堆在铺子后面库房，都没工夫好好理一理。陆沉是说过要一块儿看看，可最近忙着供销社上新货，唐晓梅身体刚好，一首抽不出空。
“等他来了再说。”我说。
傍晚，陆沉果真来了。他手里拎着个布包，神色有点凝重。
“东西我都带来了。”他把布包搁桌上，慢慢打开，里头是些泛黄纸张和几枚锈巴巴的铜币。
我伸手拿过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字迹歪歪扭扭，像是急急忙忙记下的笔记。纸张边缘破破烂烂，一看就是年头久的玩意儿。
“这是从宝藏里找到的？”我问。
陆沉点头：“还有些类似的资料，我带过来跟你一块儿瞅瞅。”
我翻了几页，发现好几次提到“陈叔”这名字，还有几个生僻地名，以及一些物资调配的记录。
“这些可不像是普通藏宝图上的信息。”我皱起眉，“倒像是啥秘密组织留下的线索。”
唐晓梅凑过来瞧了一眼，轻声问：“会不会跟上次的事儿有关？”
我和陆沉对望一眼，都没吭声。但我俩心里都明白，这事怕比想象中复杂得多……
接下来几天，我们开始动手规整那些从仓库翻出的物件。除了纸张和铜币，还有些旧信件。我站在药膳铺门口，瞅着唐晓梅忙活的背影，心里蓦地软乎乎的。她正蹲在门口卸药材，手里捧着几包新到的，阳光打在她侧脸，把眉眼衬得特温柔。
“别发呆啦。”她回头冲我一笑，“今儿事儿还多着呢。”
我迈进铺子，柜台后头摆着俩沉甸甸的木箱，是前两天从老宅地窖挖出的宝藏。原本就想瞧瞧里头有没有能用的，结果越理越觉着不对劲儿。
“你真不打算打开那俩箱子？”唐晓梅擦着手问。
“等陆沉来。”我瞥了眼墙上挂钟，都快中午了。
话音刚落，门帘一掀，陆沉走进来。他穿件洗得泛白的蓝布衫，肩上还沾着泥，明显是刚忙完事儿赶过来的。
“能开始了不？”他看着我，眼里带点兴奋。
我点点头，和唐晓梅把箱子抬到里屋小桌上。木箱锈迹斑斑，锁扣早烂了，轻轻一撬就开。
第一层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银元、成捆纸币，还有些金饰。唐晓梅倒抽一口凉气：“这么多钱……你们老唐家以前得有多富啊？”
我没吱声，接着往下翻。第二层是本泛黄的账本，封皮上写着“唐记”俩字。我翻开一瞧，全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和人名，有些名字怪眼熟——是村里的长辈。
“这像是生意往来的记录。”陆沉接过账本仔细看，“还不是普通买卖，倒像是啥组织的账目。”
“组织？”唐晓梅眉头皱起来。
“你看这儿。”陆沉指着一页，“提到了‘物资调配’‘人员调度’，还有‘联络人’的代号。”
我心里隐隐犯怵。这些记录时间跨度挺大，最早能追溯到五十年代初，最近的是七十年代初。
“这些物资都运哪儿去了？”我问。
“大部分去了省城，还有一些……”陆沉顿了顿，“去了边远地区。”
我盯着那几个字，心跳莫名加快。
唐晓梅凑过来看了一眼，也不说话了。
我们接着翻找，又找出几张泛黄的地图，上面标着些地点，有些地方我去过，有些听都没听过。
“这些地图都是手绘的。”陆沉说，“时间跨度也长，说明不是一次画成的。”
“会不会是当年爷爷留下的？”唐晓梅小声问。
“要是爷爷留下的，为啥藏在地窖里？”我反问。
空气一下子静下来。
“你们的意思是……”唐晓梅声音更小了，“这不是普通的宝藏？”
我和陆沉对视一眼，都没回答。
接下来几天，我们开始一点点捋这些线索。账本上好多名字的人都不在了，不过也有几位还在村里。我打算挨个去问问。
第一个是李大爷，以前是供销社老员工，现在年纪大了，住在村尾小屋。
他听完我的来意，先是一愣，接着半天没说话。
“你爷爷是个好人。”他最后开了口，“但他干的事儿，有些不是常人能懂的。”
“啥意思？”我追问。
“那时候国家搞建设，有些地方要支援。”李大爷叹口气，“你爷爷就是负责运物资的人之一。”
“所以那些账本……”我恍然大悟。
“是他记下来的。”李大爷点头，“后来出了点事儿，他就把这些东西藏起来了。”
“出啥事儿了？”我着急地问。
李大爷却摇摇头：“我不清楚。就知道有天，你爷爷突然不干这事儿了，还把东西全收起来了。”
我离开李大爷家时，天己经黑了。风有点凉，吹得路边树叶沙沙响。
回到铺子，我把今儿了解的情况跟陆沉和唐晓梅说了。
“这么说这些宝藏，其实是个秘密运输网络留下的？”唐晓梅瞪大眼。
“很可能。”陆沉点头，“但现在问题是，为啥这些东西又被发现了？而且偏偏这时候。”
“你是说……有人知道这些事儿？”我心里一紧。
“也许吧。”陆沉看着我，“我更担心的是，要是真有人知道，他们是不是也在找这些东西？”
我想起前几天唐晓梅被袭击的事儿，心里更慌了。
“我们得弄清楚这些账本背后到底啥意思。”我说。
“可咋查啊？”唐晓梅问。
“找剩下的人。”我拿出张名单，“一个一个问。”
“可是……”唐晓梅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担心啥。”我打断她，“但咱不能就这么放过真相。”
她低下头，没再说话。
第二天，我们出发了。第一个目标是张婶，她以前是县里文书，据说见过不少内部文件。
我们找到她时，她正在院子晒太阳。听说我们打听老唐家的事儿，脸唰地变了。
“你们还是别知道的好。”她声音发抖，“有些事儿，过去了就过去吧。”
“可要是不说出来，那些秘密就一首埋着。”我说。
张婶沉默好久，最后叹口气：“你们爷爷……他不是普通人。”
“啥意思？”我问。
“他是地下党一员。”张婶压低声音，“表面上是普通商人，实际一首在给组织运物资。”
我的心猛地一跳。
“那后来……咋样了？”陆沉问。
“有批物资，出问题了。”张婶声音更低，“具体啥问题，我也不太清楚。就知道那天后，你爷爷就不掺和这些事儿了。”
“那批物资去哪儿了？”我追问。
张婶摇摇头：“没人晓得。”
我攥紧拳头，胸口憋得难受。
“你们小心点。”张婶临走前叮嘱我们，“有些人……不想让这些事儿再冒出来。”
那晚，我坐在铺子里，望着窗外月亮，心里乱糟糟的。
“你在想啥呢？”陆沉坐到我旁边。
“我在想，爷爷到底经历了啥。”我轻声说。
“也许，他是为了保护你们才把这些藏起来的。”陆沉说。
我点点头：“可现在，我们没法装作不知道了。”
“那你打算咋办？”他问。
我抬头看他，眼神坚定：“我要找出那批失踪的物资，弄明白当年到底咋回事儿。”
陆沉沉默一会儿，然后轻轻握住我的手：“我陪你一起。”
我笑了，心里一下子轻松不少。
唐晓梅靠在门边，静静看着我们，眼里闪着光。
“我也来帮忙。”她说。
我没拒绝。
夜深了，风还在吹，月光洒在石板路上，映出我们仨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