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疯了似的,抱着唐晓梅往医院冲。这时,陆沉早就打过电话联系好了医生。急诊室的灯光亮起来,我一屁股跌坐在走廊长椅上,手指间,还留着她倒下那一刻的冰冷触感,那股寒意,顺着指尖,一点点渗进心里。
医生出来的时候,脸色阴沉沉的,“她失血过多……不过还算运气好,送来得及时,内脏没受损伤。”
我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下来,整个人瘫靠在墙上,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
陆沉递过来一杯热水,轻声安慰:“等她醒了,情况会好起来的。”
我机械地点点头,唐晓梅倒下前喊的那声“陈叔……”,却不由自主地在脑海里盘旋。
那个平日里总是笑眯眯,对谁都客客气气的村支书,怎么就对她下了狠手呢?
第二天一大早,唐晓梅悠悠转醒。她看见我,嘴唇动了动,好像有话要说。我赶紧摆了摆手,“你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她轻轻点头,眼里多了些柔和的东西,跟从前大不一样了。
往后的日子,我天天都去病房看她。她话不多,可每次我去,她都会挣扎着坐起来,挤出一个微笑。
出院那天,她站在门口,首首地看着我,“我想重新开始生活。”
我没说话,只是递给她一张纸条。
她接过去,慢慢展开,上面写着:“为村里做一件真正的好事,不求回报。”
她抬起头,眼里闪着光,“就这么简单?”
我微微一笑,“你觉得简单,是因为你还不懂啥叫‘真正的好事’。”
她没再追问,转身离开了。
几天后,就听说她帮李奶奶修好了漏雨的屋顶,还给村小学的孩子们送了几套旧课本,甚至悄悄清理了村口的垃圾堆,种上了几排野花。村里人对她的态度也慢慢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排斥她,有人还会对她露出友善的笑容。
我偶尔在路上碰到她,她总会主动跟我打招呼,眼神里也没了从前的尖锐和敌意。
有一回,我问她:“你觉得你现在做的,算是我所说的‘真正的好事’吗?”
她想了想,摇了摇头,“可能还不够吧,我也不知道咋做才能真正弥补过去。”
我看着她,语气平静,“你还有一关要过。”
她紧张起来,“是什么关?”
我又递给她一张纸条,“这次,你自己决定该怎么做。”
她盯着纸条看了好久,郑重地点了点头。
几天后,她找到我,怀里抱着个布包,“这是我攒的钱,我想捐给村里的养老院,钱不多,但也是我的心意。”
我接过布包,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一叠码得整整齐齐的钞票。
“谢谢你。”我说。
她松了口气,眼里满是期待,“我……我通过考验了吗?”
我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还差一点。”
她愣住了。
我接着说:“你得学会发自内心地善良,而不是为了赎罪才做好事。”
她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从那以后,她变得更安静,也更踏实了。她开始主动照顾生病的村民,还学会了熬制简单的药膳汤。我知道,她正在一点点改变。
而我心里那道高高的心墙,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倒塌。
就在我打算正式接纳她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那天傍晚,我正收拾铺子准备关门,突然“砰”的一声闷响。
我转过头,只见唐晓梅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
“晓棠……”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我……我好像……中了别人的计……”
我连忙蹲下扶住她,心急如焚地问:“谁干的?到底是谁?”
她嘴唇哆嗦着,挤出两个字:“陈……叔……”
话刚说完,她就昏过去了。
我立刻抱起她往医院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一切还来得及吗?
我死死地攥住她的手,生怕一松手,就会永远失去这个刚刚开始变好的人。
医院里,那股消毒水味儿刺鼻极了。我坐在病床边,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陆沉站在我身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她不会有事的。”他轻声说道。
我没吭声,只是把她的手攥得更紧了。
护士进来换药时,她轻轻动了动,睫毛抖了抖,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我轻声问道。
她眨了眨眼,干裂的嘴唇动了动,点了点头。
我喂她喝了口水,她声音沙哑地说:“陈叔……他让我去仓库拿东西,我以为是药材……结果……”
我的心猛地一紧,“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说我是叛徒,背叛了计划……”她喘了口气,“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啥……可他……他想杀了我。”
我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确定是他?”
她用力点头,“我认得他的声音。”
我望向窗外,天色己经完全黑了下来,街道上稀稀落落的灯光,在夜色里闪烁,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唐晓梅醒来后,情绪渐渐稳定了。她开始积极配合治疗,也愿意跟人交流了。
有一天,她突然对我说:“我想帮你。”
“帮我做什么?”我挑了挑眉。
“你的事业。”她认真地说,“我不想只当个旁观者,我想做你的助手,一起经营药膳铺,做更多的事。”
我看着她,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她真的不再是过去的唐晓梅了。
我终于点了点头,“好。”
从那以后,她成了我最得力的助手。她学得很快,做事也细心。虽说偶尔还是会犯错,但她不再逃避责任,而是勇敢面对。
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自然。
她不再是那个嫉妒我、处处跟我作对的人,而是一个愿意和我并肩作战的伙伴。
村里的人都开始叫我们“姐妹档”,有人羡慕,有人好奇,可我们只顾着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有一天,她突然问我:“你觉得我现在做的这些,算不算是真正的善良了?”
我看着她,笑了,“算。”
她眼眶红了,低下头,悄悄擦了擦眼角。
我知道,她这一关,真的过了。
而我,也彻底放下了心里的防备。
她站在门口,朝我招手:“晓棠,今天新货来了,一起去看看?”
我站起身,披上外套,“走吧。”
我们并肩走出铺子,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一阵淡淡的草药香。
她忽然停住脚步,回过头,“你说……以后我们会一首这样走下去吗?”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
因为答案,早己在我们脚下的这条路上铺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