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让!让让!" 罗九的警棍敲着石埠头的青石板,惊散了围看的船工。苏明远的牛皮箱刚放下,河腥味便混着水草腐臭扑面而来 —— 漕运码头的晨雾里,浮尸的青布衫正像片枯叶般漂在水面,后背的号子歌词用金粉写成,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光。
"这次是漕帮的《拉纤调》。" 顾晚清的镁光灯照亮死者后背,旗袍下摆溅上了泥点,"第三段歌词被人用朱砂改过,' 七里滩头鬼打墙 ' 改成了 ' 七里山塘金粉藏 '。"
苏明远蹲下身,指尖划过死者紧扣的手指,指甲缝里嵌着半片带编号的竹筹:"漕帮的水程竹牌,编号 37,和前三起案件的死者一样,都是漕运商会的中层。" 他忽然掀开死者眼皮,瞳孔边缘的金粉呈三滴水形状,"曼陀罗花混着金粉入眼,会让人在幻觉中走向指定水域。"
罗九挠着警帽下的短发,警服上还沾着昨夜查案的琵琶弦:"老子问过码头的老船工,这《拉纤调》的调子三年没响过了。上回听见还是在......" 他忽然顿住,看向苏明远,"还是在陈老九失踪那晚。"
"别碰!" 顾晚清突然喝止正要翻动尸体的船工,相机对准死者手腕的勒痕,"绳结是漕帮的 ' 水鬼扣 ',专门用来沉江的。但勒痕有两道,说明死者先被制服,再被伪装成自沉。"
苏明远的银针刺破死者指尖,血液在石板上晕开的形状让他皱眉:"血滴呈船锚状,和漕帮的水脉图腾一致。顾小姐,查商会近半年的漕运账单,特别是标着 ' 修船 ' 的支出。"
评弹馆的琵琶声忽然尖锐起来,穿月白衫的阿月抱着琴冲过来,腕间银镯撞出碎响:"苏先生!运河的漕船在冒黑烟!"
三人组赶到时,三艘标着三滴水图腾的漕船正停在码头,船舷上的号子歌词被人用金粉改写,原本的《行船歌》变成了《水鬼咒》。苏明远的手指划过船舷的木纹,发现新刻的符号正是陈老九船舵上的工尺谱变形。
"顾小姐,这些符号连起来是运河的暗礁图。" 他忽然指向桅杆,"桅杆的倾斜角度对应着漕帮的水位密码,和陈老九的水脉谱同出一源。"
罗九的警棍敲在舱门上,木屑纷飞处露出半箱鸦片,包装上印着评弹馆的水波纹图案:"他奶奶的!商会的修船费,全用来走私鸦片了!"
船舱深处突然传来咳嗽声,穿灰布衫的老人抱着本泛黄的《漕运章程》缩在角落,腰间挂着半枚三滴水腰牌:"苏法医,顾记者,罗巡警... 老朽是漕帮的末代水手头,当年三十七兄弟沉江时,老朽侥幸逃了条命。"
顾晚清的笔尖在笔记本上疾走:"老英雄,船舷的号子歌词......"
"是老朽改的。" 老人的手指划过《拉纤调》的改笔,"漕帮的号子分阴阳,阳调拉纤,阴调索命。商会用我们的兄弟做船舵,老朽就用阴调给他们判罪 —— 每句改词都是沉江兄弟的忌日。"
苏明远忽然注意到老人袖口的金粉,与死者后背的金粉成分相同:"您用金粉改写号子,不仅是复仇,更是给我们留线索。船舷的工尺谱符号,其实是运河的走私路线图。"
更夫的梆子声在远处敲响午初,运河水面突然传来密集的桨声。三艘挂着米字旗的货轮冲破晨雾,船头的鹰徽下藏着极小的三滴水图腾。老人的瞳孔骤然收缩:"是当年沉江的官船!他们要带走最后的漕帮秘卷......"
"罗九,拦住货轮!" 苏明远拽住要冲上去的老人,"顾小姐,拍清货轮的吃水线 —— 吃水深度不对,船上装的不是粮食,是沉江兄弟的船舵!"
顾晚清的镁光灯连闪,吃水线的刻度在胶片上清晰呈现:"苏先生,吃水线的标记是漕帮的 ' 水鬼刻度 ',每寸对应一个沉江地点。"
货轮的甲板突然传来枪响,穿西装的买办举着勃朗宁逼近:"漕帮余孽,还想翻天?" 他胸前的怀表链晃出冷光,表盖刻着与死者相同的三滴水图腾。
"赵买办," 苏明远的声音盖过引擎轰鸣,"三年前您在漕运商会当账房,亲手给三十七兄弟灌下砒霜。现在用米字旗做掩护,想把船舵运去南洋?"
买办的枪口微微颤抖,怀表盖 "啪" 地打开,露出陈老九的半幅水脉谱:"你怎么......"
"船舵的木纹走向出卖了你。" 苏明远指向货轮的桅杆,"每根桅杆的倾斜角度,都是陈老九刻在船舵上的工尺谱。顾小姐,把这些证据寄给《申报》,标题就叫《运河号子?水鬼船符》。"
更夫的梆子声变成乱响,罗九带着巡警冲上货轮,警棍与刺刀相撞溅出火星。老人趁机打开货舱,三十七具船舵整齐码放,每具舵心都嵌着枚骷髅头银饰,正是前三起案件死者腕间的同款。
"苏先生," 老人的手指抚过舵心,"每个船舵刻着兄弟的生辰八字,老朽改号子、写金粉、刻工尺谱,就是要让这些冤魂,顺着运河的水,回到他们沉江的地方。"
顾晚清忽然指着货轮的航海图,每个港口都标着评弹的工尺谱符号:"苏先生,这些符号连起来,是漕帮的 ' 水鬼导航 ',专门指引鸦片船避开缉私船。"
苏明远的视线落在船舵的骷髅头银饰,忽然发现每枚银饰的眼窝处都嵌着金粉:"赵买办,您用漕帮的水鬼传说掩盖走私,却不知道,陈老九和老英雄,早把你们的罪行刻进了运河的每道水纹。"
货轮的引擎突然熄火,罗九的警棍敲在买办后颈:"老子在你怀表链上发现了评弹馆的木屑,和第三具死者指甲缝的一样!"
运河的雾气渐渐散去,露出货轮底舱的暗格,里面码着成箱的金粉、砒霜,还有本血字密卷 ——《漕帮沉江录》,每一页都盖着三滴水图腾的火漆。顾晚清的镁光灯闪过,将这些证据永远定格。
"老英雄," 苏明远扶住老人颤抖的胳膊,"运河的水记得每声号子,漕帮的魂等着每个黎明。"
老人望向货轮上的船舵,浑浊的眼底泛起泪光:"老朽知道苏先生是留洋的法医,可这运河的水脉,终究要靠懂它的人来守。" 他忽然掏出半枚玉佩,与顾晚清相机里的死者玉佩合为完整的三滴水图腾,"这是漕帮的水脉令,交给您了。"
苏明远摇头,将玉佩系回老人腰间:"该守着运河的,是漕帮的魂,是运河的水,是像您这样的人。"
运河的号子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清亮的《归舟调》,阿月的琵琶声从评弹馆飘来,与船工的号子应和。顾晚清望着河面的金粉倒影,忽然发现每片涟漪都映着漕帮的三滴水图腾 —— 那是沉江兄弟的眼睛,是运河的眼泪,更是三位追光者继续前行的方向。
罗九挠着后脑勺,盯着货轮上的鸦片箱:"苏先生,这些金粉......"
"是漕帮的血泪。" 苏明远望向运河的远方,"每粒金粉都是句控诉,每声号子都是次呐喊。赵买办以为改了号子歌词就能掩盖罪行,却不知道,运河的水,永远会把真相送到该去的地方。"
评弹馆的琵琶声渐歇,阿月的唱腔却在运河上空萦绕:"水鬼船符金粉刻,漕帮兄弟莫漂泊......" 河面上的水鸟忽然惊起,将最后一声尾音带向雾散后的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