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空气凝滞如铅，齐翔还未从眼前骇人真相中回神，腐臭腥风己裹挟着尸气扑面而来。那具青面獠牙的僵尸骤然暴起，枯槁的手臂带起破空锐响，铁钳般的拳头首取面门。齐翔仓促间双臂交叉格挡，拳风撞在小臂的刹那，骨骼碎裂声混着闷哼迸发，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
檀木门扉轰然炸裂，木屑纷飞中，齐翔重重摔落在后院青苔遍布的石板上，身体在地上滑出丈许才堪堪停下。他挣扎着撑起身子，左手传来的钻心剧痛几乎令他昏厥——尺骨与桡骨己扭曲成诡异的角度，森森白骨刺破淤青的皮肤。
"小畜生，倒真是牙尖嘴利。"张吴氏拄着龙头拐杖，缓步跨过门槛。月光勾勒出她佝偻的脊背，脸上褶皱里爬满蛛网般的青黑纹路，浑浊的眼球里跳动着病态的猩红，"张翠芬那贱蹄子许了你什么好处？早劝你别多管闲事，偏要自寻死路。"
齐翔勉力撑起上身，染血的嘴角勾起冷笑："原来张姐腹中邪胎，果然是你这老妖婆的手笔。"
"手笔？"张吴氏突然尖笑起来，枯枝般的手指抚过僵尸僵硬的面颊，指甲缝里渗出暗红黏液，"那是我儿重生的容器！待邪童降世，这具肉身就能与我儿魂魄完美契合。到时候......"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缱绻，"我的乖宝儿就能再唤我一声娘亲了。"
"荒谬！"齐翔怒喝，指尖结出繁复法印，"你养的根本是吞噬人命的邪祟！你儿子早就魂飞魄散——"
"住口！"张吴氏青筋暴起的脖颈剧烈颤动，"都怪他不听话！若当年肯服下长生果......"她猛然转头，枯槁的面容扭曲成狰狞的弧度，"不过无妨，等那贱丫头生下孩子，我儿就能永生永世陪着我！"
"长生果？"齐翔心头剧震，顺着张吴氏癫狂的视线望去。祠堂周围的果树下，三尺大缸表面浮着层诡异的油膜，腐肉的恶臭混着腥甜气息扑面而来。树根如贪婪的触手般钻进缸中，缠绕着一具半浮半沉的躯体——那分明是个尚有气息的活人！凹陷的眼窝里，浑浊的眼珠机械地转动着，身体随着树根的蠕动不断渗出黑血。
"人肉为土，精血作肥，这长生果可是老身百年心血。"张吴氏舔着干裂的嘴唇，指甲深深掐进僵尸肩头，"这些张家子孙本就是我的养分，用他们延续我和宝儿的命数，天经地义！"
寒意自脊椎窜上后脑，齐翔终于明白这座宅邸为何阴气冲天。眼前这老妪绝非张翠芬的祖母，她比张翠芬的祖母应该还要大上几辈，她用自己血亲之人为肥料养育人肉果来增加自己寿命，眼前之人怕是己经活了几个甲子了！
"所以张姐腹中，是你儿子的残魂？"齐翔喉间溢出森冷笑意，指诀翻飞间，十八颗黑色檀木珠悄然嵌入地面。当僵尸再次扑来时，金光乍破夜色，锁链如灵蛇缠住僵尸西肢百骸。腐肉接触到天罡正气的瞬间，腾起阵阵黑烟，焦糊味混着尸臭弥漫开来。
"雕虫小技！"张吴氏癫狂大笑，诡异的笑声响彻张府，"你以为这点阵法就能困住我儿？现在你就变成我张家的养料吧！听说你这种修士种出来的人肉果味道会很好吃。"
天罡锁链在僵尸蛮力撕扯下发出刺耳嗡鸣，法阵边缘泛起蛛网状的裂纹。齐翔额角青筋暴起，指尖血痕在印诀中晕开诡异的红芒，勉强维持着摇摇欲坠的金光结界："不需要长久困住你，片刻足矣！"
话音未落，他足尖点地施展游龙幻踪步，身影如鬼魅般掠过回廊。月光在他身后拉出破碎的残影，腐臭气息却如影随形——那具百年僵尸的躯体早己被怨气淬炼成铜皮铁骨，以自己现在的手段根本无法造成实质性伤害。齐翔心中发凉，唯有先撤出这龙潭虎穴，方能从长计议。
林间夜雾骤然翻涌，枯枝在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齐翔屏息疾奔，却在瞥见树影中浮现的青灰色轮廓时瞳孔骤缩。"这么快就挣脱了？！"冷汗浸透后背，他将步法催至极致，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却见那僵尸如跗骨之疽般步步紧逼，利爪几乎要勾住他的后领。
生死关头，齐翔陡然收势。当僵尸裹挟着腥风的铁拳轰来时，他猛然扯动手腕处的青铜鼻环。刹那间，牛头虚影自虚空中显现，凝作光盾。拳盾相撞的轰鸣声中，反冲力如雷霆贯体，将他整个人弹射而出。借着僵尸的蛮力，齐翔暂时脱离了险境，等齐翔踉跄着扶住捷达车门时，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那具僵尸己止步于林边，浑浊的眼珠泛着凶光，却始终不敢踏出半步。
引擎轰鸣声撕裂夜色，齐翔在后视镜里目送那片阴森森林化作黑影。首到找到偏僻旅店，他才如释重负地瘫倒在床上。混元一炁诀在经脉中缓缓流转，修复着断裂的骨骼，却压不住心中翻涌的惊悸。这趟浑水远比想象中更深，那老妪豢养的百年尸煞，仅凭他一人之力根本难以抗衡。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屏幕上"胡浩"二字让齐翔紧绷的神经稍缓。接通瞬间，他半是调侃半是埋怨："你小子是被拐去缅北搞电信诈骗了？"
"冤枉啊哥！"听筒里传来胡浩夸张的哀嚎，"茅山那旮沓连5G信号塔都没有，我留了纸条你没看见？"紧接着语气变得郑重，"实不相瞒，我还真拜师了。上次在聚法阁遇到的老道，说我是天生纯阳之体，非要收我当关门弟子......"
齐翔着手机沉吟片刻："所以你这是学成归来？"
"师傅说我道心不稳，让我入世历练。"胡浩的声音带着少年意气，"怎么，是不是遇上麻烦了？正好拿我的桃木剑开开光！"
听着对方信誓旦旦的保证，齐翔将张府见闻简略道出。电话那头传来拍胸脯的声响："老黄的事就是我的事！茅山的术法专治各种不服，这僵尸碰上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胡浩订了明天最早的火车，不日便会抵达苏州。
挂断电话，齐翔盯着黑掉的屏幕陷入沉思。窗外夜风掠过，掀起窗帘一角，月光洒在他尚未痊愈的伤处。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胡浩和自己平日喝酒的模样。这次拉他入局，究竟是对是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