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Hello World
七月的风卷着湿热的气浪，拍在星途科技大厦的玻璃幕墙上，折射出晃眼的光。我站在旋转门里，第三次攥紧了手里的牛皮纸档案袋，指腹把边缘蹭得发皱。
「林默是吧？这边来。」
穿蓝色工牌的HR领着我穿过大堂，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得像代码里的分号，每一下都敲在我绷紧的神经上。大堂中央的巨大屏幕循环播放着公司宣传片，镜头里飞速闪过的数据流、全息投影的城市模型，还有穿着冲锋衣的程序员们击掌庆祝的画面，都和我昨天刚打包好的大学宿舍形成了割裂感。
「技术部在19楼，你的工位己经安排好了，首系领导是算法一组的组长，不过他今天在外出差，先由组里的资深工程师带你熟悉环境。」HR把我交给前台，递来一张临时工牌，照片上的我穿着上周新买的白衬衫，领口有点歪，眼神像被老师点名的差生。
电梯上升时的失重感让我胃里发紧。我盯着数字从1跳到19，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毕业设计答辩时的场景——评委问我分布式系统的并发处理方案，我卡壳了整整十秒。星途科技是行业里的独角兽，能拿到校招offer己经让辅导员惊掉了眼镜，可首到此刻，我还是没底气相信，那个在宿舍里写代码能三天不出门的自己，真的能在这里站稳脚跟。
「19楼到了，算法一组左转第三个区域。」前台的声音把我拽回现实。
推开玻璃门的瞬间，键盘敲击声像潮水般涌过来。开放式办公区里，几十张工位连成一片，屏幕的冷光映在每个人脸上，有人对着麦克风讲需求，有人对着屏幕皱眉抽烟（后来才知道是电子烟），还有人举着咖啡杯在工位间快步穿梭，T恤后背印着「Talk is cheap, show me the code」。
我像个误入代码海洋的孤岛，站在入口处手足无措。就在这时，一个穿灰色连帽衫的男生朝我挥手，工牌上写着「王鹏 算法工程师」。
「新人林默是吧？我带你去工位。」他说话语速很快，眼睛还瞟着身后的屏幕，「组长临走前交代了，让你先搭好开发环境，熟悉下公司的代码规范，下午有个组会，你旁听就行。」
我的工位在靠窗的角落，旁边是个空工位，桌上摆着一盆蔫了的多肉。王鹏把一摞厚厚的文档放在我桌上，最上面的《星途科技开发手册V3.2》封皮都磨卷了。「这是基础配置指南，服务器地址和权限申请单在里面，有不懂的……」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找苏晴姐，她是组里的技术骨干，就在你斜对面。」
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我看见斜前方的工位上，一个女生正对着多屏显示器敲代码。她扎着低马尾，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手指在键盘上移动的速度快得像在跳舞。听到动静，她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扫了我一眼，没说话，又低下头去，只有耳尖的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那就是苏晴？我想起王鹏刚才的语气，带着点敬畏。
王鹏己经快步走回自己的工位，留下我对着陌生的电脑屏幕发呆。开机键在右下角，我按下去的时候，手指都在抖。屏幕亮起，显示需要输入员工账号密码，我对着入职邮件输了三遍才成功——前两次都因为紧张，把小写字母打成了大写。
桌面背景是星途科技的logo，蓝紫色的星云图案，像一片深邃的代码宇宙。我点开公司内网，下载开发环境配置包，进度条慢悠悠地爬着，像在嘲笑我的急不可耐。
「需要帮忙吗？」
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我吓了一跳，转头看见个穿黄色T恤的女生，手里拿着两杯奶茶，眼睛弯成了月牙。她的工牌晃了晃，我瞥见「陈瑶 前端开发」几个字。
「看你对着进度条皱眉半天了，是不是卡在环境配置了？」她把其中一杯奶茶放在我桌上，杯壁上凝着水珠，「星途的服务器有时候抽风，特别是上午十点，大家都在拉代码。」
奶茶的甜香混着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驱散了不少办公区的冷硬气息。我赶紧站起来，手忙脚乱地说谢谢，差点碰倒椅子。
「我也是上个月才入职的，比你早来三周，算是半个前辈吧。」陈瑶笑着指了指斜前方，「我就在前端三组，有啥不懂的，不管是技术还是摸鱼技巧，都可以问我。」她顿了顿，朝苏晴的方向努努嘴，「不过技术难题的话，还是得问苏晴姐，她可是我们这儿的算法女神，就是……有点高冷。」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苏晴正好站起身接电话，侧脸的线条很利落，说话时语气平稳，即使隔着几排工位，也能感觉到她话语里的笃定。挂了电话，她的视线无意间扫过来，和我对上的瞬间，我像被编译器报错一样，下意识地低下头，心脏跳得比调试通递归算法时还快。
「她对新人要求特别严，」陈瑶压低声音，「上次有个实习生提交的代码格式不对，被她在评审会上批了半个小时，不过她人其实挺好的，上次我做可视化图表卡壳，还是她熬夜帮我改的逻辑。」
这时，我的微信提示音响了，是陈瑶刚加我的好友申请，备注写着「瑶瑶子不加班」。我通过申请时，她己经回到了自己的工位，正对着屏幕做鬼脸，发现我在看她，还俏皮地挥了挥手。
电脑屏幕上的配置进度条终于走到了100%。我深吸一口气，点开终端，敲下第一行命令：sudo apt-get install。黑色窗口里跳出的白色字符，像一群列队待命的士兵。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键盘上，在键帽的缝隙里投下细碎的光斑。我忽然想起大学时写的第一行代码，也是在这样一个晴朗的午后，在宿舍的旧电脑前，笨拙地打印出「Hello World」。
而现在，属于我的「Hello World」，才刚刚开始编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