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砸在铠甲上噼里啪啦乱响,韩信望着城楼上那面倒垂的汉旗,喉咙里泛起铁锈味。乌骓马焦躁地刨着冻土,前蹄溅起的冰碴混着血沫,在地上洇出暗红的印记。南越王骑在雕花战马上晃悠着传国玉玺,玉璧缺口处折射的冷光,刺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那道缺口还是当年刘邦醉酒时砸出来的。
"韩大将军,跪迎新君啊!"南越王故意扯着嗓子,声音在空旷的朱雀大街回荡。城门口,数百南越兵用长枪挑着血淋淋的首级,汉军将领的头盔在枪尖晃荡,护目镜里凝结的冰晶还挂着未干的血珠。
韩信突然笑出声,笑声惊飞了城墙上的乌鸦。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水,转头冲身后将士喊:"瞧见没?这群孙子连玉玺缺口都仿得有模有样!"话音未落,阵中传来骚动,几个老兵突然跪地痛哭——他们认出了城门上挂着的,正是自家统领的头颅。
"都他妈给老子站起来!"韩信猛地拔出长剑,剑身映出他通红的眼,"想给兄弟报仇,就把手里的家伙磨快点!"他瞥见灌婴攥着断枪的手在发抖,想起这汉子三天前还说要活着回长安喝女儿酿的桂花酒,心里突然发堵,"灌婴,带两千人绕到护城河!曹参,云梯准备!"
正布置着,城头突然传来礼乐声。那个酷似刘盈的神秘人披着玄色龙袍现身,腰间玉带明晃晃的。他抬手时,袖口滑落的翡翠扳指闪得人睁不开眼——韩信记得清楚,那是当年刘邦赏给刘盈的十岁生辰礼。
"大胆韩信!见陛下为何不跪?"南越王身旁转出个佝偻身影,竟是本该在梁地的叛将李信。他脸上新添了道狰狞伤疤,却笑得比哭还难看,"陛下有旨,念你征战有功,若肯归降,仍封你为..."
"封我当龟孙子?"韩信嗤笑一声,扬手就是一箭。箭矢擦着李信耳边钉入城门,箭尾羽翎还在嗡嗡震颤。他望着城头那个冒牌货,突然扯开嗓子:"你说你是刘盈血脉?敢不敢把生辰八字报出来?"
神秘人愣了一瞬,随即冷笑:"本王生于戊申年..."话音未落,陈平突然从汉军阵中冲出来,白发被风吹得凌乱:"一派胡言!先帝实录记载,太子诞辰是丁未年!"城头南越兵面面相觑,礼乐声戛然而止,只剩雪花扑簌簌落在龙袍上。
韩信趁机大喝:"攻城!"汉军顿时如潮水般涌向前,云梯撞在城墙上发出闷响。可还没等士兵攀上去,城垛后突然推出十几架床弩。粗大的弩箭破空而来,瞬间将前排汉军钉在地上,惨叫声混着弩弦崩断的脆响,惊得天空乌云都压得更低了。
"后撤!"韩信一把拽住差点被弩箭扫中的灌婴,后背己经湿透——不知是雪水还是冷汗。他望着城楼上狞笑的南越王,突然想起薄姬提供的密信。咬牙切齿间,突然瞥见远处烟尘大起,一支打着"梁"字旗号的叛军正朝着汉军侧翼包抄。
"狗日的玩车轮战!"韩信抹了把脸,指甲缝里全是血。他抓起地上的号角猛吹,沙哑的号声撕破风雪:"陈平等人守正面!灌婴带骑兵拦住叛军!"转身时,却见灌婴盯着远处发愣——叛军队伍里,赫然飘着他女儿绣的平安旗!
"将军!那是..."亲卫话没说完,灌婴己经拍马冲了出去,长枪挑飞两个拦路的叛军。韩信望着他的背影,想起灞桥边递红薯的小女孩,突然大喊:"留活口!问出幕后主使!"可战场杀声震天,这话很快被淹没在兵器碰撞声里。
混战中,韩信感觉肩头一沉。低头看时,一支箭矢穿透了肩甲,鲜血顺着箭杆往下淌。他咬着牙拔出箭矢,血珠溅在雪地上,突然想起初入军营时,老兵教他的止血土法子——抓把血糊在伤口上。正胡乱按着伤口,忽听城头传来惊呼:"陛下不见了!"
抬眼望去,那个神秘人果然没了踪影。南越王脸色骤变,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韩信心中一动,冲着身边亲卫吼:"带二十人跟我进城!"可刚冲到城门洞,头顶突然传来巨响,千斤闸轰然落下,差点将他拍成肉饼。
"韩王小心!"陈平不知何时跟了上来,白胡子上结满冰碴,"这是调虎离山之计!陛下...不,那个冒牌货,怕是往未央宫去了!"话音未落,远处未央宫方向腾起浓烟,依稀还能听见钟鼓齐鸣。韩信攥紧染血的长剑,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走!去端了他们老窝!"
未央宫前殿,青铜鼎里的香灰还在飘。韩信踹开虚掩的殿门,血腥味扑面而来。十几个南越兵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伤口处凝结的血呈诡异的黑色——分明是中了毒。再往里走,便瞧见那个神秘人瘫坐在龙椅上,嘴角溢出黑血,手里还攥着半块咬过的糕点。
"你...你是谁?"韩信冲上前,剑尖抵住对方咽喉。神秘人惨笑一声,从袖中掏出封信:"看完...就知道...我为什么...非死不可..."信纸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小字,竟详细记录着吕后如何买通接生婆,又如何将刘盈掉包成农家子的全过程。落款处,歪歪扭扭盖着个血红手印。
"这是...接生婆临终前的...血书..."神秘人突然剧烈咳嗽,血沫喷在龙袍上,"我不过是个...替死鬼...他们说...只要扮成刘盈儿子...就能...就能..."话没说完,头一歪没了气息。韩信捏着信纸的手不住发抖,突然想起刘盈上吊前那张字条——"我本就是个笑话",此刻竟觉得字字泣血。
正愣神间,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灌婴浑身是血地闯进来,怀里还抱着个昏迷的少女——正是他女儿。"韩王,抓到李信了!"灌婴声音带着哭腔,"我女儿被他们当人质...这狗东西说,一切都是审食其的阴谋!他勾结南越王,就是要让大汉..."
话没说完,未央宫上空突然炸开烟花。红的、绿的、紫的,在雪夜里格外刺眼。韩信望着天空,突然想起刘邦登基那晚,也曾放了满城烟火。可此刻这绚丽的火光下,却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传令下去,彻查宫中所有人!"韩信将血书揣进怀里,望着殿外飘雪,"审食其一日不除,这天下就一日不得安宁。还有..."他低头看了眼神秘人的尸体,"给这位兄弟找副好棺木,不管他是谁,至少没把秘密带进坟墓。"
灌婴刚要领命,殿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一骑快马疾驰而来,马上士兵高举着染血的信笺:"韩王!周勃将军从武关传来急报,南越后方生变!"韩信展开信笺,借着火把的光匆匆扫视,突然大笑出声,笑声惊得梁上灰雀乱飞。
"老天爷开眼了!"他将信笺狠狠甩在地上,"南越王的弟弟发动政变,断了他的粮草!传令全军,即刻包围长安城!告诉南越王,要么开城投降,要么..."他握紧拳头,指节发出爆响,"让他给这冒牌皇帝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