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L国诊所的玻璃窗，谢云棠将最后一份病历归档，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下午4：30，又到了昭然放学的时间。五年前那个雨夜依然清晰得仿佛还在眼前，她蜷缩在长途汽车站的角落，等待安娜安排的接应。那时的恐惧与无助，己被岁月冲淡，但心底的惶恐如同这雨季的潮气从未消散。
“谢医生，您的儿子又考了全校第一。”前台小姐笑着递过来一个文件夹，“这是他的成绩单和老师评语。”谢云棠接过文件夹，指尖轻抚过儿子灿烂的笑脸照片。
五年足够改变很多事——她从仓皇逃亡的心理咨询师变成了小有名气的心理创伤治疗专家，发表的三篇论文被收录进行业权威期刊。昭然从襁褓中的婴儿长成了智商超群的五岁男孩。
手机震动起来，安娜的名字跳动着。谢云棠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好友急促的声音：“云棠，国际心理学大会的邀请函己经发到你邮箱了，下个月在国内S市举行。作为发表过《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新型干预方法》的作者，你是特邀嘉宾。”
谢云棠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机：“S市？”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这次机会对你的事业很重要。”安娜停顿了一下，“而且己经五年了，陆家的势力范围主要在北方，S市相对安全，昭然己经五岁了，你不该带他回来看看故土吗？”
挂断电话，谢云棠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这几年，根据她偶尔看到的财经新闻，陆景和陆燃的商业帝国比五年前更加庞大。
“妈咪！”推开诊所大门，一个黑色小身影就炮弹般冲进她怀里。谢昭然仰起小脸，这小脸和谢云棠像了七分。
谢云棠蹲下身，整理儿子被风吹乱的头发。每次看到这双眼睛，她的心都会微微刺痛——这双标志的桃花眼太像陆燃了，那种看谁都深情的错觉，甚至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如出一辙。昭然从生下来就没能做亲子鉴定，但她有预感应该就是陆燃的。
“我的小天才。”她亲了亲儿子的额头，“今天老师教了什么？”
“无聊的东西。”谢昭然撇撇嘴，“不过图书馆的《量子物理入门》很有意思。”他忽然歪着头，“妈咪，我们是不是要回Z国了？”
谢云棠的手停在半空：“你怎么知道？”
“昨晚你睡着后，电脑屏幕还亮着。”谢昭然毫无愧色地承认自己偷看了母亲的邮件，“S市有世界上最高的书店，我想去看看。”谢云棠叹了口气，这孩子敏锐得可怕。她捧起儿子的小脸，在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里，她看到了不容拒绝的决心。
三周后，S市国际机场。
谢昭然像只兴奋的小鸟，在到达大厅里转来转去。“妈咪，这里的空气和L国不一样！”他深吸一口气，“更……亲切。”
谢云棠紧紧攥着儿子的手，警惕地扫视西周。五年过去，她的容貌有了些许变化——长发剪短，戴上了平光眼镜，衣着风格也从柔美变成了干练。但内心深处，她仍害怕在某个转角遇见那双熟悉的眼睛。
“我们先去酒店安顿，明天妈咪要去会场报到。”她轻声说，拉着儿子快步走向出租车排队处。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谢云棠的演讲获得了热烈反响，几位国际知名学者主动与她交换了联系方式。第三天下午，主办方安排了一场小型茶歇交流，谢云棠婉拒了，她答应带昭然去参观那家“世界上最高的书店”。
S市中心大厦52层的朵云书院确实名不虚传。谢昭然一进门就被科技区吸引，而谢云棠则站在落地窗前，俯瞰黄浦江两岸的繁华景象。五年前仓皇逃离时，她从未想过会以国际知名学者的身份回来。
“妈咪！这本《宇宙简史》有作者签名！”谢昭然兴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谢云棠转身微笑，却在下一秒僵在原地——透过书架缝隙，她看到了一张熟悉到骨子里的面孔。陆燃，五年岁月将他雕刻得更加锋利，西装革履下的身躯依然挺拔如松，以前矜贵自傲的气质又多添了几分沉稳。
他正在和几个商务人士交谈，那双惯会撩人的桃花眼微微弯起，眼尾泛起浅浅的笑纹，笑意却始终未达眼底，礼貌而疏离。
谢云棠的心跳几乎停止。她迅速蹲下身，拉住儿子的手：“昭然，我们得走了，现在。”
“为什么？我还没看完……”谢昭然困惑地抬头，却敏锐地察觉到母亲骤然苍白的脸色，“妈咪，你的手好冰。”
“求你了，宝贝。”谢云棠的声音几乎哽咽。她抱起儿子，低头快步向出口走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慌乱的节奏。
命运却在此刻展现了它残酷的幽默感。谢昭然手中的书不小心滑落，厚重的精装本砸在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陆燃的视线下意识地转向声源，然后——定格。
时间仿佛静止了。谢云棠看到陆燃的表情从惊讶到难以置信，再到某种近乎狂喜的震动。他嘴唇微动，无声地唤出那个五年未说的名字：“云棠。”
“快跑！”谢云棠抱起儿子冲向电梯，却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和商务人士困惑的呼唤：“陆总？会议马上开始了……”
电梯门缓缓关闭的瞬间，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硬生生将其掰开。陆燃喘着气站在电梯口，目光灼灼地盯着谢云棠，然后转向她怀里的孩子。
“这是……”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谢云棠将昭然护在身后，强作镇定：“先生，您认错人了。”
陆燃突然笑了，那笑容危险又迷人：“谢云棠，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谢昭然身上，孩子那双与他如出一辙的桃花眼让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电梯到达一楼，谢云棠想冲出去，却被陆燃一把拉住。他单手抱起一脸好奇的谢昭然，另一只手扣住谢云棠的手腕：“我们谈谈。”
“放开我！”谢云棠挣扎着，却不敢大声引起注意。陆燃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肌肤：“要么安静地跟我走，要么我现在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你。五年了，我耐心有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