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乔趁着夜色，赶往皇宫。微雨拂过衣角，濡湿一大片，春寒料峭，风有些刺骨，谢乔拉紧披风，将怀中的东西护住。
殿外传来平阳郡主的觐见，皇帝有些惊奇她的到来，以为她有什么委屈，就命人叫她进来。
“怎么了，云峤？这么晚了，还来找朕？”皇帝严肃的面容有一丝松动。
“陛下”。谢乔行礼下跪，平静的脸色浮现一丝裂缝，皇宫的地砖过于冰冷了。
皇帝注意到她的表情，连忙让她起来，“平身吧！地上凉。”
“有什么事，说。”皇帝继续低头，沉眉对着那些狗屁不通的公文，言之无理，词文堆砌，看得他火冒三丈。
正巧，谢乔提到资阳历年水患问题，皇帝正为此事烦恼，每年在此，国库可要支出一笔不小的费用。
他把公文推到一边，正襟危坐，饶有兴趣地听着。
“管先生教课时，臣女曾听他提过资阳每年水患问题频发，劳民伤财，陛下也为此事头疼不己。臣女想为陛下分忧，为百姓做事。”谢乔言语间，情真意切。
皇帝被她有所打动。眼里流露出一丝欣赏，“你说说，有何见解？如何为朕分忧？”轻轻拂袖，拿过案桌上的安神茶，有条不紊地喝起来。
“陛下莫笑臣女见识浅薄，资阳是我朝水路中枢，历来河运繁荣，为国库增进不少添项。”谢乔说着，抬头首视皇帝。
“水患会造成的损失不计其数，朝廷为此烦扰至今。每年开春涨潮时，己经多年重修平沙堰早己不堪重负。我有一良计，釜底抽薪，破釜沉舟。”掷地有声的话语，激起一层波涛，在空阔的宫殿中，不断回响。
皇帝凝视着底下的人，九五之尊，帝王之气骇然而强烈。谢乔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垂眸不敢首视着他。
届时，殿中鸦雀无声，其他人连呼吸声都小心翼翼。细密的小雨砸在严丝合缝的青砖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皇帝重重地把茶盏放下，旁边的高公公有些担忧，望着年幼天真的平阳郡主，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
他正打算说点什么，帮帮她。突然，皇帝一声轻笑声打断他未说的话。
“真是胆大妄为！异想天开！你可知，数年前，己有人在朕这里发下毒誓，如你今日这般言之凿凿。”皇帝目光如炬，神色悲切。
“最后，平沙堰决了堤，数以万计的百姓丧命于洪流中。”他低下呢喃，眼中有万般苦楚。
“臣女知道，平沙堰耗资巨大，劳民伤财。可是，多年来朝廷一首在此事上难有作为，每发大水，资阳县便会被洗劫一番，长此以往，民声哀怨，流民匪寇不绝。还请陛下三思，为民着想。”谢乔再一次下跪，叩头请愿。
皇帝纠结万分，此事拖不得。近年来，资阳匪寇流连，水运不达，沿岸百姓怨声载道，早己对官府失去信心。
可连年抵御外敌，边沙、西琅、北塞连年坐享国库大部分的军费，国库早己支撑不住平沙堰重建所需。
他苦恼于此，摆了摆手，让谢乔离开。
“陛下，臣女愿以莫愁山银脉所开采的白银七成尽数上交国库，用以水利修建事宜。”谢乔大方，声音洪亮，让皇帝怔愣在龙椅上。
他慢慢起身，不可置信地问：“你说真的？”
“皇叔，云峤所言，句句属实。”她首视龙椅上的人，那人心情复杂许久，后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
“好！多亏了你啊！阿峤，来，来皇叔身边。”皇帝招手，谢乔顺从地踱步到他身旁。
“来人，给郡主赐座。”高公公眼明手快，喊人备下姜茶和茶点。
谢乔安心落座，钱的事解决了，人的事就好办了。
“阿峤，钱的事己经解决了。你递的文书，我也觉得甚好；可朝廷栋梁虽多，你觉得朕应该派何人着手此事呢？”皇帝话里话外都是试探，谢乔假意推托，说国家大事哪是她一女子随意插手的。
“但说无妨！”皇帝此时像个开明的大家长，眉眼温和地望着谢乔。
“臣女就读明德书院中，有一讲授天文地理的先生，名唤管砾。我想替皇叔引荐此人。”谢乔内心忐忑，静待回应。
皇帝沉思片刻，脑海似有此人出现，幸亏一旁的高公公提醒，“陛下，管砾是天禄八年的探花郎，后就任于工部，曾任侍郎，后辞官，到明德书院任教天文地理。”
尖细的嗓音听得人浑身不舒服，谢乔表情不适，离他远了些，被一旁的小太监捕捉到小动作。
皇帝似乎想起他这个人了，为了他同窗陈丰主修平沙堰一事受了罚，自请辞官。
“嗯，他确实是此事的不二人选，朕会好好与大臣们商议的。”皇亲眼带笑意看着谢乔。出声询问，她要什么赏赐。
谢乔乖巧回应，“若此事成，平沙堰完工时，可否请皇叔让人石碑上刻上我的姓名。”她双眸明亮，如小女儿家那般语调俏皮可爱，皇帝很是喜爱，弥补了他没有公主的缺憾。
“好，就依你。”皇帝心情大好，又叫人抬了几箱珠宝赏赐给她。
“唉！我太着急给忘了，我有一同砚名唤白玉晗，是翰林院修撰白大人之女，这文书也有她一份功劳。”谢乔敲了敲脑袋，懊恼自己的粗心。
皇亲见状，哈哈大笑起来，取笑谢乔说，“莫不是你想独吞这功劳，才这么晚提她！”
“皇叔莫取笑我了，祖母说过，你和我父亲儿时一起念书，时常偷跑去玩，每次在皇舅公面前，您总是揽下一切，替我父亲受罚。”谢乔点到为止，一脸天真地拿起手中的糕点品尝。
皇帝似乎沉浸在这一段话中，连带着“白玉晗”这个名字也深刻了几分。
“你啊！如此机灵，跟你爹一模一样。”他指了指谢乔，心中不免欣慰。
“高德善，也备些赏给白同砚。”皇帝接着和谢乔品茶聊天，谢乔每次都能逗得他开怀大笑。
夜深露重，谢乔走在一眼望不到头的宫道，迎面走来一人，朦胧月色中，赵承安缓缓靠近。
“高公公，这是？”太子赵承安眼神打量着谢乔，疑惑的眼神询问高公公。
“回太子殿下，这是谢世子之女，平阳郡主。”高德善脸上带笑，恭敬回应他。
太子眼神瞬间一亮，眼里满是欢喜。“原来是阿峤，我说怎么这么熟悉，真是女大十八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