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集团顶层会议室的空气凝着冰碴，黑曜石桌面倒映着九张神色各异的脸。晨光被防弹玻璃滤成冷灰色，林晚端坐主位，珍珠灰套装下微隆的弧度被挺首的脊梁撑起，搭在扶手上的指尖因压制反胃而绷出青白。沈砚如沉默的黑色山脉镇守在她身侧，西装下肋骨的旧伤绷出隐忍的线条。
“林董，”三叔公阵营的孙董事率先发难，枯瘦的手指将一册厚重的蓝皮账本推过桌面，纸张刮擦声刺耳，“这是第三方审计对林氏上季度的‘补充意见’。营收虚增、研发费用违规资本化…”他镜片后的目光毒蛇般缠上林晚微蹙的眉心，“恐怕需要您亲自向联交所解释，为何在‘特殊时期’出现如此‘技术性纰漏’。”
账本摊开，猩红的“保留意见”印章如同未干的血迹。侧屏上，林氏股价刚刚挣扎翻红的曲线再次俯冲，将沈氏一同拖入泥潭。
“保留意见？”林晚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原的风，指尖在梨花木桌面轻叩。助理立刻将另一本装订考究的米色账册放在她手边。林晚翻开，纤白的手指划过墨迹清晰的条目，“孙董事指的虚增，可是这笔转入‘鑫荣贸易’的两亿八千万？”她抬眼，目光如淬冰的手术刀，“巧了。鑫荣的实际控股人，是您内侄。而收款当日，”她指尖轻点，助理立刻投影出银行流水单，“您夫人账户，入账三千万。”
孙董事喉结滚动，额角渗出细汗。
“一码归一码！”李理事拍案而起，肥胖的身躯震颤，“账目问题自有监管机构理清！当务之急是稳住盘面！我提议——”他声音陡然拔高，“即刻剥离‘星火’项目，引入‘宏远资本’注资止损！由沈氏风控委员会全权主导！”
“宏远赵公子？”沈砚低沉的声音从林晚身侧响起，他身体微倾，阴影瞬间吞噬李理事，“上月在公海赌输三条货轮，抵押给‘海妖之歌’基金的那个赵公子？”他指尖弹出一张照片，正是赵公子与“海妖之歌”代理人密会于澳门赌场贵宾厅的偷拍，“‘海妖之歌’，上周刚被国际反洗钱组织盯上。李理事，您这‘战略投资者’，选的妙。”
李理事面如金纸！
腹中猛地一阵翻滚！林晚扣紧扶手闷哼，冷汗瞬间浸透鬓角。这胎动来得又急又凶，像只小兽在宫壁上愤怒冲撞！
“失陪。”沈砚迅速起身，铁臂不容拒绝地托住她肘弯。两人刚离席，侍应生正将一杯滚烫的参茶放在林晚位前，热气袅袅。
洗手间门合拢。林晚俯身干呕，沈砚温热手掌稳在她后腰。“那杯茶…”她喘息着抬眼，“李理事推账本时…袖口抖了东西进去…”
沈砚眸底瞬间冰封！他按下腕间古董怀表的机盖，表盖内嵌的微型镜面反射出李理事袖口残留的细微白色粉末。几乎同时，会议室传来孙董事痛苦的呛咳与杯盏碎裂声！
***
仁和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刺鼻。顶层VIP病房外，孙董事的抢救红灯刺目。王总监面无人色被警方带走。沈砚将林晚安顿在走廊长椅，转身走向被密封的参茶杯。
“夹竹桃粉，”刑侦队长陈锋举着检测试纸，色块猩红，“微量可致心梗。”
沈砚目光扫过杯沿一处油渍——正是李理事惯用的发蜡味。“狗急跳墙。”他冷嗤，怀表内镜调出李理事休息室抽屉的实时影像——半包相同粉末藏在雪茄盒夹层。“不止他，”林晚扶着椅背站起，脸色苍白却眼神锐利，“做空林氏的离岸基金‘黑潮’，昨日突然增持沈氏建材板块。毒杀孙董事制造恐慌，同时做多沈氏关联股…这是双杀局。”
沈砚眼底寒芒如电。他接过助理递上的加密账册，指尖在泛黄的纸页间疾速翻飞！突然，他手指顿在一笔不起眼的海外付款记录上——
【收款方：画廊】
【关联方：沈氏建材项目费】
“土地批文…”陈锋瞳孔骤缩，“三叔公倒台前最后签的那个项目？”
“批文是假的。”沈砚声音淬毒，“真的，在三叔公心腹手里。李理事用‘艺术品佣金’洗钱，买通那人用假批文顶替。”他调出画廊账户流水——巨额汇款来自“黑潮”基金！“沈国栋在牢里，用假批文做饵，引‘黑潮’做多沈氏建材。一旦假批文曝光，沈氏股价崩盘，‘黑潮’巨亏，他就能用李理事洗的钱，低价吃进‘黑潮’！”
病房门猛地推开！医生脸色凝重：“孙董事醒了，要见沈董！说有关三叔公…和老夫人的事！”
***
病房里充斥着心电监护仪的嘀嗒声。孙董事面如金纸，氧气面罩下声音破碎：“三叔公…死前留了东西…在…老宅祠堂…第三块地砖下…给…秦婉…”
他剧烈喘息，眼神涣散：“钥匙…在…在…”
话音未落！心电监护仪发出凄厉长鸣！波浪线拉成冰冷的首线！
混乱中，林晚腹中胎儿猛地一阵躁动！剧烈的踢打让她眼前发黑，下意识扶住冰冷的墙壁。掌心无意间擦过墙上一幅仿古油画——画中是爱琴海落日下的蓝顶教堂。
圣托里尼…蓝顶画廊…
腹中胎动如鼓槌狂击！
“地砖！”林晚脑中电光石火，“不是祠堂地砖！是画廊地砖！”她记得那画廊照片背景，地面铺着古老的蓝白釉面砖！
沈砚眼神剧震！他一把抓起外套裹住林晚：“去老宅！”
沈家老宅祠堂阴冷肃穆。林晚忍着阵阵宫缩般的胎痛，跪在冰冷青砖上。沈砚撬开第三块地砖——空的！
“是蓝顶画廊！”林晚喘息着，冷汗浸透鬓发，“孙董事最后看的是墙上的仿品…他在指仿画的出处！”
私人飞机撕裂云层。十小时后，圣托里尼的落日将白色建筑群染成金红。“蓝顶画廊”己闭店歇业。沈砚用解码器切开后门合金锁。
画廊深处，储藏室地面铺着古老的蓝白釉面砖。沈砚撬开第三块砖——一只包裹在油布中的紫檀木盒赫然在目！
盒内没有文件。只有一卷泛黄的羊皮纸，一根干枯发黑、系着褪色红绳的脐带，以及半枚莹润的蝴蝶玉扣。
羊皮纸展开，秦婉清秀的笔迹刺入眼帘：
【砚儿，若见此信，母己赴火。钥匙非石非铁，乃你我血脉脐带相连之息。林氏女晚，身烙新月，乃母托孤之契。残扣为凭，合则…】
文字在此处戛然，被一块深褐色的、形似泪痕的陈旧血渍污损。
林晚浑身血液几乎冻结！她颤抖着抚上自己左手的月牙胎记，又看向那半枚玉扣——与她颈间沈家祖传的蝴蝶玉佩残缺处，严丝合缝！
“托孤…契？”她喃喃。
沈砚染着硝烟与海风的手指，猛地攥住那根干枯的脐带！母亲生产时剪断的血脉纽带，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他掌心！秦婉在火海中将他塞进柜子时决绝的眼神，与羊皮卷上未尽的字迹轰然重叠！
他另一只手，带着孤岛狂风般的力道，死死扣住林晚的手腕！将她沾着冷汗、印着月牙胎记的左手，连同那半枚残扣，一同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上！心跳如雷，透过温热的皮肤和冰冷的玉扣，重重撞击着她的掌心。
“那就合起来看。”他声音嘶哑，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眼底翻涌着惊心动魄的血色风暴，“看这血脉脐带连着的…到底是什么！”
窗外，爱琴海的落日沉入深渊。最后一缕金光掠过林晚的孕腹，那里，不安的胎动正渐渐平息，仿佛被父亲胸膛里那擂鼓般的心跳安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