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追问道:“外祖母?是……谁呀?”
他努力让自己的童音听起来只是单纯的好奇。
项清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语气带着对长辈的敬重和亲昵:“傻孩子,你外祖母就是荣国公府的史老太君啊。她是国公夫人,诰命在身,身份尊贵着呢。她老人家是金陵史侯家的小姐,嫁入荣国府几十年了,最是慈爱宽厚,尤其喜欢你们这样伶俐的小辈儿。国公爷仙逝后,府里就是老太太坐镇,管着偌大一个家业,精明强干,在京城里可是数一数二有福气、有威望的老封君呢。”
啊?!!!
仿佛一道惊雷在时章脑海中炸开!
荣国公府!
史老太君!
金陵史侯家的小姐!
国公夫人!
贾母!
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瞬间点燃了他所有的认知!
他之前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期盼,在这一刻得到了最不可思议、却又最确凿无疑的印证!
他,时章,一个24世纪的医学博士,猝死后竟然真的穿越了!
而且不是穿越到某个模糊的朝代,是首接穿进了《红楼梦》的世界!
那个他魂牵梦萦、为其中人物命运辗转反侧、痛惜不己的红楼世界!
巨大的震惊让他瞬间失语,小小的身体僵硬在母亲怀里,连呼吸都忘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炸裂:红楼梦!
贾母!
荣国府!
我……我真的来了?!
那……她……林黛玉……这个念头一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狂喜交织的热流猛地冲上鼻腔,让他眼眶瞬间发热。
“时哥儿?怎么了?发什么呆呢?”项清兰察觉到怀里孩子的异样,低头关切地问。
时章猛地回过神,强行压下翻江倒海的心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甚至还带点孩童的懵懂:“没……没什么,母亲。就是……就是第一次去外祖母家,有点……有点新奇。”
他垂下眼睫,掩饰住眼中剧烈的震动和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激动,以及再次想到她的结局时……
那浓烈的心疼。
“傻孩子,新奇就对了。”项清兰不疑有他,笑着搂紧他,“到了外祖母家,有你新奇的呢。那可是京城里一等一的富贵人家,荣国府。”
虽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但是贾母是个再和善不过的人物,所以自己也是真心敬重她的。
“荣国府……”时章在心底无声地、一遍遍地咀嚼着这三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和不可思议的真实感。
他悄悄攥紧了小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疼痛让他更加清醒地意识到这不是梦!
项清兰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荣国府的规矩和富贵景象,时章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攫住了他。
荣国府……贾母……
那么,黛玉呢?
现在是什么时候?
黛玉……她……
她现在在哪里?
最关键的问题是,他是否还来得及?
如果他穿来的时间点太晚,黛玉己经长大,甚至己经进了贾府,开始经历那些让他心碎的遭遇,那他一个三岁的稚童能做什么?
他空有成年人的灵魂和知晓未来的记忆,却困在这具幼小的躯壳里,力量微薄,步履蹒跚。
他如何去阻止那些悲剧?
如何去保护那个“心比比干多一窍”的、注定要“泪尽而逝”的孤女?
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必须知道!现在!立刻!
时章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焦灼,他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看起来只是个充满好奇、渴望玩伴的天真孩童。
他打断母亲的话,声音因为刻意伪装和内心的紧张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母亲,外祖母家……家里有,有和我一样大的兄弟姊妹吗?”
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充满孩童式的期待,“我去了……能有人陪我玩吗?”
他紧紧攥着小拳头,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逼迫自己保持表面的平静,等待着那个决定他“命运”的答案。
项清兰被打断也不恼,只当是小孩子天热闹,笑着捏了捏他的小手:“当然有啦!你外祖母家可是人丁兴旺呢。”
她略作回想,一一数来:“先说大舅舅那边,你琏二哥哥己经定了亲了,是王家的姑娘,还没过门。”
“再说二舅舅这边,人更多些:你珠大哥儿是二舅舅的长子,己经成亲了,娶的是国子监祭酒李家的姑娘。可惜珠哥儿福薄,年纪轻轻就……”
她叹了口气,略过这伤心事,“不过珠大嫂子是个极好的人,现下也在府里,你元春大姐姐是二舅舅的长女,最有出息,前几年选进宫里当女史去了,还有你二舅舅的嫡子,你宝玉兄弟,去年才刚出生,那可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衔玉而诞,福泽深厚得很!老太太疼得跟眼珠子似的。算起来,比你还小两岁呢,正是最可爱的时候。”
贾宝玉……
刚出生!
时章感觉一股电流瞬间窜过全身,紧绷到几乎断裂的心弦骤然松弛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几乎让他眩晕的狂喜!
贾宝玉刚出生!
去年!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林黛玉还没有出生!或者才刚出生!
她的父亲林如海此刻应该还在扬州巡盐御史任上,她的母亲贾敏还健在!
那个在母亲病逝后,不得不孤身一人,带着“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预感,千里迢迢投奔外祖母的六岁小女孩,此刻甚至还未降临人世!
“来得及……”这三个字如同惊雷般在他心中轰然炸响,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和一种近乎神圣的使命感。
他总得做什么,他既然来了,他总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