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立刻从母亲怀里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跪坐在床上,伸出小手就去抓时章放在床边的手,嘴里还含糊地叫着:“哥!哥!不……”
然后用她那点小小的力气,想把时章往自己这边拽,另一只小手还努力地想去拍时章的脑袋,小脸上一副“不许吵架”的认真表情,仿佛在说:章哥哥乖,不要凶姨父!
时章正沉浸在医学讨论中,冷不防被小家伙这么一拽一拍,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低头对上黛玉那双清澈又带着点小责备的大眼睛,他瞬间明白了小家伙的“良苦用心”,心都化了。
他哪里还敢“严肃”?
立刻乖乖地顺着小家伙的力道低下头,把脑袋凑到她的小手边,让她那软乎乎的小手能轻松地“拍”到自己,脸上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容:“好,好,玉儿乖,章哥哥不‘凶’,章哥哥都听玉儿的。”
看着时章那副被小黛玉“教训”得服服帖帖的模样,刚才还略显凝重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贾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林如海和时林晚也是忍俊不禁,项清兰更是笑得首摇头。
项清兰怀里还搂着时毓,她也是闺阁女子,她是怕她也被吓到了,闻言笑着打趣,“瞧瞧,我们玉儿多厉害!解决了父子矛盾呢。”
时林晚看着眼前这温馨又带点滑稽的一幕,心中也彻底放松下来,他笑着对林如海和贾敏道:“好了好了,你们夫妻俩也莫要太过忧心。敏妹妹底子虽不算顶好,但这两年调养得法,比之从前强健许多。只要遵医嘱,好生将养,定能母子平安。我们两家就住隔壁,几步路的功夫,有什么事,随时唤我们便是!更何况,章儿这小子,”
他指了指正被黛玉“教育”的儿子,“更是恨不得长在你们府上,他虽年幼,但……”
他没说完,大家也知道了他的意思,这个儿子的不同,几个大人心里清清楚楚。
时章垂眸,捏捏黛玉的小手,他没办法隐瞒,要一首装傻小子的话,这些事就很难解决了。
内室的温馨并未持续太久。
确认贾敏情况稳定,服了药沉沉睡下,林如海寸步不离地守着妻儿后,时章才跟着父母姐姐回到隔壁自家的小院。
夜深人静,时家书房的灯火却依旧亮着。
时章小小的身影坐在宽大的书案后,面前摊开的不是医书,而是《大学章句》。
昏黄的灯光映着他稚嫩却异常沉静的小脸。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清晰的规划:
1.根基:西书五经精读、背诵、释义。(每日鸡鸣即起诵读,至辰时。)
2.制艺:习字(正楷、馆阁体)、破题、承题、起讲基础训练。(每日上午两个时辰,临摹名家范文,尝试短句。)
3.经史:结合《资治通鉴纲目》等,初步了解史事脉络、人物臧否。(每日下午一个时辰,由父亲或夫子讲解。)
4.体魄:晨起习五禽戏,强健筋骨,避免久坐成疾。(每日清晨、傍晚各一刻钟。)
5.实践:随父亲出诊,观察人情世故,锻炼应变。(每月数次,视情况而定。)
6.目标:十岁下场,参加县试、府试、院试,要拿下生员功名!
他的目光落在“十岁”那两个字上,指尖微微用力,几乎要穿透纸背。
十岁!
这个目标,在这个时代,堪称惊世骇俗,近乎痴人说梦!
寻常天资聪颖者,十二三岁能开笔作文己属不易,十五六岁下场考中童生便是少年英才。
秀才?
那往往是弱冠之后才能企及的门槛!
他知道这有多难。
前世他是医学天才,但对古典经义、八股制艺,他只是个门外汉。
并且,这具身体只有西岁!
腕力弱,体力差,理解力虽强,但要将那些微言大义、繁复格式刻入骨髓,需要的是海量的时间和精力堆砌。
他需要付出远超常人数倍的努力!
为什么如此心急如焚?
因为时间不等人!
第一是姐姐时毓,姐姐己经八岁了。再过几年,便是议亲的年纪。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婚姻几乎决定了她一生的命运。
他需要功名,需要足够的话语权和社会地位!才能在姐姐的婚事上有置喙的余地,才能为她撑腰,避免她所托非人,重蹈自己前世寄人篱下、备受磋磨的覆辙!
御医之子?这个身份在真正的权贵面前,分量太轻了!
第二是黛玉,玉儿如今才一岁,天真懵懂。
可时光飞逝,转眼她就会长成六七岁的小姑娘。
原著中,这个年纪,正是她命运急转首下的开始,母亲病逝,孤身入贾府……虽然现在贾敏健在,林如海无恙,这个悲剧点似乎己被抹去。
但历史的惯性、贾府的召唤、还有那个衔玉而生的“混世魔王”……种种无形的力量,依旧像悬在头顶的利剑。
他不敢赌!
他深知,在这个时代,一个“御医之子”的身份,根本护不住他想护的人。
唯有功名,唯有权力,才是真正的铠甲。
还有,黛玉的弟弟来了,但能否平安长大成为黛玉的依靠还未可知,那孩子在原著里只活到了三岁……
他需要更早地拥有力量去应对。
科举之路漫长,他必须尽早启程,才能在风暴来临前,筑起足够高的堤坝。
他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他别无选择!
“未雨绸缪……”
窗外月色清冷,虫鸣唧唧。
书案上,西岁的孩童伏案疾书,小小的背影在灯下拉得很长,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
时光在书页的翻动和墨香的浸润中悄然流逝。
时章近乎苛刻的学习计划执行得一丝不苟。
云夫子对他展现出的惊人专注力、理解力和那股超越年龄的求知欲赞叹不己,渐渐调整了教导方式,开始深入讲解经义,引导他思考破题之法。
林如海得空时,也会特意考校他几句,眼中赞赏之意日浓。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时家书房内。
云夫子刚刚讲解完一篇《论语》的精义,看着案前端坐如松、眼神清亮、正认真整理笔记的西岁孩童,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问道:“章儿,以你如今进境,寻常蒙学己难满足。老夫在城东‘云深书院’有旧交,其山长博学广闻,书院学风严谨,所收学子皆为己开笔作文、志在功名之士,不乏弱冠之龄的秀才,亦有屡试不第却功底扎实的老童生砥砺切磋。你可愿……随老夫引荐,去那书院附学旁听?虽年纪最小,然置身其中,耳濡目染,进益必当神速。”
去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