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高凡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的末端首冲上天灵盖。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在黑暗中解着九连环的人,每解开一环,都发现背后连接着一个更复杂、更庞大的结构。
他看着眼前这位气定神闲的老人,所有的疑问在这一刻都汇集到了一个点上。
“为什么是我?”高凡的声音嘶哑,他死死地盯着陈伯庸,“为什么我会卷进来?那本《尸经》,还有我……我身上发生的这些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伯庸闻言,放下了手中的保温杯。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带着一丝怜悯与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着高凡。
“因为,在‘七门秘术’中,你高家,属于最古老、最强大,也最禁忌的那一脉——控尸门。”
控尸门!
虽然早己猜到,但当这三个字被陈伯庸亲口说出时,依旧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高凡的心上。
“你的能力,不是意外,更不是巧合。”陈伯庸的语气变得无比凝重,“它源自你的血脉,一种被我们称之为‘尸王血脉’的特殊传承。”
“尸王血脉?”
“对。拥有这种血脉的人,生来就是亡者与怨念的君王。”陈伯庸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仿佛在叙述一段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历史,“但君王,同样也是最孤独的。在古老的典籍里,这种血脉,还有另一个名字……”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道:“冥土的眷者。”
“冥土的眷者?”高凡咀嚼着这个充满了不祥与宿命感的词汇。
“是的。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种……诅咒,也是一种力量。”陈伯庸解释道,“拥有这种血脉的人,你的身体,你的灵魂,就像是黑暗中的一座灯塔。一座专门吸引亡魂、怨气、以及一切负面能量的灯塔。”
“你天生就对一切亡者和怨气有致命的吸引力。这也是为什么,你在葬礼上能听到李凯的残响,为什么你在太平间能轻易链接上枉死者的执念。因为对于它们来说,你,就是它们在阳世唯一的同类与归宿。”
陈伯庸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高凡心中所有的迷雾!
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在崖底“感觉”到李凯的尸体,明白为什么在葬礼上会与亡魂产生共鸣,明白为什么在太平间里,那股怨念会像疯了一样朝他涌来!
因为他,就是一个行走的、对所有“不干净的东西”都充满了诱惑的“唐僧肉”!
“这……就是诅咒。”陈伯庸的声音带着一丝叹息,“所以拥有这种血脉的人,往往自幼多病,精神敏感,容易招惹邪祟,甚至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厄运。因为有太多的‘东西’,想要靠近你,污染你,甚至……占据你。”
“而力量,则是这种吸引力的另一面。”他的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既然你是它们的‘灯塔’,是它们的‘君王’,那么你,自然也拥有了号令它们的资格。只要你的精神力足够强大,意志足够坚定,你就可以命令它们,驱使它们,让它们为你所用。无论是操控尸体,还是聆听亡魂,都只是这种力量最浅显的体现。”
“而你父亲给你的那本《尸经》,”陈伯-庸的目光落在了高凡的枕头上,仿佛能看穿布料,看到那本邪异的古籍,“它不是一本普通的书。它是控尸门历代先祖,用自己的血与魂浇灌出的‘法器’,是专门为你们‘尸王血脉’量身定做的控制器和增幅器。没有你的血脉,它就是一本无字天书。而没有它,你的血脉之力,就是一场无法控制的灾难。”
诅咒与力量……
灯塔与君王……
高凡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二十年来建立的世界观,在这一晚,被彻底地、无情地碾碎,然后重塑。
他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医学生。
他是一个背负着古老血脉与禁忌传承的……怪物?
“那……我的祖先,到底是什么人?”他艰难地问道,“我的家族,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父亲会如此恐惧?”
听到这个问题,陈伯庸沉默了。
他再次端起保温杯,却没有喝,只是着杯壁,许久,才缓缓开口:“高凡,有些事,应该由你的父亲亲口告诉你。”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手己经放在了门把上。
“我只能告诉你,你高家的过往,远比一个简单的‘仇家’要复杂得多。它牵扯到控尸门一脉最核心的秘密,也牵扯到一场几乎打破了‘里世界’与‘表世界’平衡的……滔天大祸。”
“好好想一想吧,孩子。”
陈伯庸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无比深邃。
“当你的血脉觉醒,当你打开《尸经》的那一刻,你就己经没有退路了。”
“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
门被轻轻地带上,走廊里,没有留下任何声音。
高凡独自一人,久久地瘫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窗外,黎明前的黑暗,似乎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深沉,更加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