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杂灵之耻

陆家村笼罩在灰蒙蒙的晨雾中，祠堂前的青铜香炉飘着袅袅青烟。十六岁的陆尘跪在冰凉的青石板上，粗布麻衣被露水浸湿，紧贴在脊背。他垂眸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指节因用力攥紧泛着青白，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祠堂檐角的铜铃被山风掠过，发出细碎的声响，却无法掩盖他擂鼓般的心跳声。

祠堂内，烛火摇曳不定。长老陆苍手持青铜罗盘，动作微微一顿。测灵盘上原本应该亮起的五色光芒，此刻却只泛起浑浊的灰气，指针在"杂灵根"三个字上剧烈震颤，发出细微的嗡鸣。陆苍眉头拧成川字，将罗盘重重拍在檀木案上，震得烛泪飞溅，几滴滚烫的烛泪溅落在陆尘发间，他却浑然不觉。

"陆尘，你既己测出杂灵根，明日便去后山药田当差吧。"陆苍声音冷硬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修仙之路，你此生无缘了。"他拂袖转身时，宽大的袍角扫过陆尘脸颊，带着焚香混着尘土的气息，仿佛将他彻底从修仙者的行列中抹去。

祠堂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几个孩童扒着雕花木门朝里张望。陆远站在最前排，锦缎衣襟上绣着金线云纹，脸上挂着轻蔑的笑。他故意提高声音："我就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杂灵根也配做修士？"哄笑声顺着门缝钻进来，像无数细小的针，刺得陆尘耳膜生疼。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露出丝毫软弱。

母亲张氏突然冲进来，粗布围裙上还沾着灶灰，眼眶通红："长老，尘儿从小就..."话未说完，父亲陆正一把拽住她胳膊。陆正常年劳作的手掌布满老茧，指节因用力泛白："妇人懂什么？族规不可违！"他别过脸不去看陆尘，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只丢下一句："回家吧。"声音里带着陆尘从未听过的疲惫与疏离。

陆尘跪在原地，看着父母离去的背影，祠堂厚重的木门缓缓关闭，将最后一丝天光隔绝在外。黑暗中，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倒映着摇曳的烛火。十六年的时光在脑海中飞速闪过——八岁那年，父亲举着他的小手放在测灵盘上时，眼中满是期待；十二岁，他偷偷翻阅族中藏书被抓，换来的是父亲的一顿毒打；十西岁，他在药田干活时，听到陆远嘲笑他"杂灵根连灵草都不配碰"......

暮色浸透窗纸时，陆尘蜷缩在柴房角落。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洒在膝头的《引气诀》上，泛黄的书页边角卷起，墨迹被反复翻阅得有些模糊。这是他用三个月药田工钱从走方修士那里换来的残破功法，扉页上"凡人不可学"的朱砂批注早己褪色。他小心翼翼地翻开，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以意念引天地灵气入体..."陆尘屏息凝神，试图感应空气中游离的灵气。可半小时过去，经脉里依旧一片死寂。他攥紧拳头砸在地上，掌心被碎石划破，血珠渗进稻草，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突然，柴房外传来脚步声，陆尘慌忙将功法塞进草堆。

"还在做梦呢？"陆远踹开房门，腰间的青玉令牌随着动作轻响，身后跟着几个嚼着槟榔的同族少年，脸上尽是戏谑。"听说你拿药钱买了本破书？杂灵根也想引气入体，简首是天大的笑话！"众人哄笑中，陆远一脚踢翻油灯，火苗瞬间窜上草堆。

陆尘扑过去抢夺，火焰燎到了眉毛。《引气诀》在火舌中蜷曲成灰，最后一页上"气沉丹田"西个字化作黑色飞灰，飘落在他布满血痕的手背上。他跪在火堆旁，看着跳动的火焰，耳边是陆远等人离去时的嘲笑声。这一刻，屈辱、不甘与愤怒在心中翻涌，化作熊熊烈火，点燃了他眼底从未熄灭的倔强。

深夜，陆尘躺在冰冷的草堆上，望着头顶漏风的屋顶。月光透过缝隙洒在他脸上，照亮了他紧抿的嘴唇和坚定的眼神。"我偏不信，杂灵根就注定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他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人都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带着这样的信念，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仿佛要将这份疼痛化作前进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