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水管道深处,腐败的恶臭几乎凝成实质,混合着铁锈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臭氧的刺鼻气味。手电光柱在第七具尸体上颤抖,映照出的景象让身经百战的陈昊也感到胃部一阵翻搅。
尸体被以一种近乎亵渎的仪式感摆放着。不同于前六名受害者被随意弃置或隐藏,这具尸体——一个年轻男性——被刻意安置在管道交汇处的一个稍显干燥的水泥平台上。他的姿势扭曲而诡异,双臂向上张开,头却深深低垂,仿佛在进行某种绝望的膜拜或献祭。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胸腔:肋骨被暴力地向外翻开,形成一个血淋淋的“V”字形裂口,心脏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拳头大小、散发着幽幽蓝光的晶体!
这块晶体比之前发现的任何一块都要巨大,光芒也更加深邃、活跃,像一颗在黑暗中搏动的异星心脏。蓝光并非均匀散发,而是如同液体般在晶体内部缓缓流转,形成复杂而变幻的纹路,将尸体苍白的皮肤和凝固的暗红血液都映照出一种非人间的诡异色泽。
“第七个…”祁瞳的声音干涩沙哑,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靠近。法医的专业素养让她暂时压下了恐惧,但眼前这超越常理的景象仍让她指尖冰凉。“祭品…父亲说的‘祭品’…心脏被替换成了晶体…这就是‘第七颗星’?”
陈昊脸色铁青,举枪警惕地扫视着管道深处无尽的黑暗,手电光束不安地晃动。“仪式完成了?‘门’会打开?”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迅速拿出加密相机,从各个角度拍摄现场,特别是那块巨大晶体和尸体的姿势。“动作快,祁瞳!这里不能久留!”
祁瞳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快速进行初步尸表检查。死者大约二十多岁,身体无明显外伤(除胸口的致命伤),指甲缝干净,衣着普通但略显陈旧。她在死者裤袋里摸到一个硬物——不是钱包或手机,而是一块冰冷的金属牌。
她掏出来,借着晶体幽蓝的光芒查看。金属牌只有钥匙扣大小,材质非铁非钢,异常沉重,表面蚀刻着一个复杂的、从未见过的徽记:一个被七道同心圆弧环绕的抽象眼睛图案。徽记下方,是一行极其细微的编码:**`OBS-ZERO / ACCESS GAMMA`**。
“‘零号观测站’!Gamma级访问权限?”祁瞳的心脏狂跳起来,这印证了陈昊从心理记录中找到的关键词!“这徽记…就是父亲照片里那个模糊建筑的标志吗?”
“很可能!”陈昊接过金属牌,触手冰凉沉重,绝非普通物品。“这是关键!死者身份需要查,但这块牌子指向的地方更重要!”
就在此时,那块巨大的蓝色晶体突然光芒暴涨!内部的流光加速旋转,发出一种低沉、持续的嗡鸣声,仿佛某种引擎被激活!整个管道似乎都在微微震颤,细碎的砂石从顶部簌簌落下。
“不好!它在启动什么!”陈昊一把拉住祁瞳,“撤!立刻撤!”
两人顾不上更多检查,转身就朝来路狂奔。身后,晶体发出的嗡鸣声越来越响,蓝光透过管壁缝隙投射出来,将污浊的水流都染成了诡异的幽蓝色。那光芒仿佛有生命般,追逐着他们的脚步。
“它在…吸引什么?还是在定位?”祁瞳边跑边喘,恐惧攫住了她。
“别回头!跑!”陈昊怒吼,他能感觉到那蓝光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注视感。
他们跌跌撞撞冲出管道口,重新呼吸到外面带着尘埃味的空气时,几乎虚脱。污水处理厂依旧死寂,但管道深处那穿透泥土和水泥的、持续不断的嗡鸣与蓝光,像一颗埋在地下的恶魔心脏在搏动。
“支援…支援还有多久?”祁瞳扶着膝盖,剧烈喘息。
陈昊正要联系,他的加密通讯器却先一步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是警局内部一个极少启用的紧急保密线路。
他迅速接通,放到耳边。几秒钟后,他挂断电话,眼神锐利如刀,看向祁瞳,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和冰冷:
“我们在精神病院安插的暗桩刚刚冒死传出消息…你父亲祁伟,一个小时前,在病房内…自杀了。”
祁瞳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不可能!”她失声叫道,声音带着撕裂般的颤抖,“他昨天还…还警告我们…他怎么可能自杀?张医生呢?监控呢?”
“消息说,现场被伪装成用磨尖的塑料片割腕。但暗桩注意到一个细节——病房窗户的插销被人从外面动过,非常隐蔽。而且…”陈昊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张明医生在‘事发’后第一时间到达现场,他的白大褂袖口内侧,沾着一点…非常细微的、闪着蓝光的粉末。”
“蓝光粉末?晶体?!”祁瞳的悲痛瞬间被滔天的愤怒和彻骨的寒意取代,“是张明!他杀了我父亲!因为他知道我们要去找他问‘第七个’和‘零号观测站’!他们灭口了!” 父亲最后无声的“找到第七个”口型,竟成了诀别。
陈昊用力按住她的肩膀,既是支撑也是提醒她冷静:“张明只是执行者!他背后还有人,警局内部的‘蓝眼睛’!暗桩还说,张明在‘处理’完现场后,打了一个电话,他只隐约听到张明说了两个词:‘第七星己亮’、‘观测站启动’。”
第七星己亮!观测站启动!
两人猛地回头,望向那依旧透出诡异蓝光和嗡鸣的管道深处。第七具尸体胸腔内的巨大晶体,就是被点亮的第七颗星!父亲的死和这里的异变几乎同时发生!这不是巧合,这是仪式完成的信号!
“零号观测站…己经启动了?在哪里?启动意味着什么?‘门’要开了吗?” 祁瞳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但更多的是燃烧的复仇火焰。
“不知道,但我们必须阻止!那块金属牌是线索!”陈昊拿出手机,将金属牌的徽记和编码迅速拍照,“我立刻让绝对信任的技术人员离线分析这个徽记和编码,追查‘零号观测站’!你…”
“我要回警局!”祁瞳打断他,眼神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丝疯狂,“张明还在那里!他是突破口!我要亲眼看看他袖口的‘蓝光粉末’!我要知道是谁下的命令!我要知道‘零号观测站’在哪里!” 父亲的死,让她再无退路。
陈昊看着祁瞳眼中燃烧的决绝,知道劝阻无用。“好!但记住,现在局里每个人,除了你我确认绝对干净的几个,都可能是‘蓝眼睛’!包括高层!尤其是…”他眼神一暗,“林副局长今天突然从外地‘提前结束休假’回来了,他分管证物和内部监察,证物室失火,他回来得太‘及时’了。”
林副局长…这个位高权重、平日作风强硬的人物形象瞬间蒙上了巨大的阴影。
“我明白。”祁瞳咬牙,“我会小心。金属牌的分析结果,第一时间共享。”
“保持加密频道,随时联系。祁瞳…”陈昊看着她,语气沉重,“你父亲…节哀。我们现在做的,就是为他讨回公道,阻止更大的灾难。”
祁瞳没有回答,只是用力点了点头,转身钻进了自己的车,引擎发出愤怒的咆哮,朝着警局的方向疾驰而去。父亲的死讯像一把冰锥刺穿了她的心,但愤怒和揭开真相的决心让她的血液近乎沸腾。她不再是那个只寻求答案的法医,她己踏入复仇与救赎的战场。
陈昊则留在原地,一边呼叫真正的、绝对可靠的支援小队封锁污水处理厂现场(尽管他知道核心证据——那块巨大的晶体和尸体——可能很快会被“清理”),一边将金属牌信息发送给一个隐藏在民间、与警局系统彻底隔绝的顶尖黑客。他望着祁瞳车尾灯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那依旧透出邪异蓝光的管道口,感到一张无形而巨大的网正在急速收紧,而网的中心,就是那个即将揭开面纱的——“零号观测站”。父亲祁伟用生命传递的警告,正以最残酷的方式应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