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岚县财政局的大门口果然如那位副局长所预料的一样,黑压压地聚集了上百名情绪激动的老百姓。
他们大多都是居住在老城区“三院”周边的居民。
他们有的是昨晚看了电视专访连夜从外地赶回来的,有的是组织了整个家族几十口人一起来“表达诉求”的。
他们没有拉横幅,也没有喊口号,只是将财政局的大门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每一个前来上班的财政局干部,在面对那上百双充满了期盼、焦急和隐隐怒火的眼睛时,都感觉头皮发麻,两腿发软。
“同志,你好,请问一下我们那个‘旧城新生’的拆迁款,什么时候能批下来啊?”
“是啊,政府的效率怎么这么慢啊?陈副县长昨天晚上在电视上都说了,我们都等着拿钱去改善生活呢!”
“我可听说了啊,好像是你们财政局这边卡着不给钱!是不是有这回事啊?你们可不能当我们岚县发展的绊脚石和罪人啊!”
……
一句句看似询问、实则充满了巨大压力的质问,让所有财政局的干部都如芒在背,坐立难安。
那位主管资金审批的副局长更是连办公室的门都不敢出,他将自己反锁在里面,任凭电话被打爆也假装听不见。
而那位始作俑者张姓常委,此刻也是焦头烂额。
他一个上午就接到了不下二十个来自市里、县里各级领导的“问询”电话。
有他的老领导旁敲侧击地提醒他要“顾全大局”。
有他的政治对手幸灾乐祸地“关切”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甚至连县委一把手罗毅书记都亲自打来电话,用一种不容置疑的严厉口吻命令他:“立刻,马上,消除一切不利于项目推进的负面因素!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张常委知道,自己己经被彻底地架在了火上烤。
如果他再敢有任何的拖延和小动作,那么他要面对的就将是来自政治和民意的双重毁灭性打击。
……
上午十点,就在财政局门口的“民怨”即将达到沸点时,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缓缓地停在了人群的外围。
车门打开,陈谦在一众项目办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走了下来。
“陈副县长来了!”
“是陈县长!青天大老爷来了!”
人群瞬间沸腾了。
所有老百姓都自动地让开了一条道路,用最热烈、最期盼的目光迎接着这位能给他们带来“财富”和“希望”的年轻的父母官。
陈谦微笑着向所有人挥手致意,然后他径首走到了财政局那紧闭的大门前。
他没有理会那些早己吓得瑟瑟发抖的门卫。
他只是拿起了手中的扩音器,对着财政局那栋安静得有些诡异的办公楼朗声说道:
“财政局的各位同志们,请注意!”
“我是岚县副县长,‘旧城新生’领导小组常务副主任,陈谦!”
“现在,我代表我们领导小组,也代表门外这成百上千名热切期盼着城市发展的岚县人民,来向你们传达县委县政府的最新指示!”
“第一!限你们财政局在今天上午下班之前,必须无条件地将那笔五百万的项目前期启动资金,拨付到我们领导小组的指定账户上!不得有任何一分钟的延误!”
“第二!从今天起,所有关于‘旧城新生’项目的资金拨付,都将开启‘绿色通道’!特事特办,急事急办!所有流程必须在二十西小时之内全部走完!”
“第三!”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严厉,“如果,有任何人胆敢以任何理由去拖延、阻碍或者破坏我们这项县委一号工程的顺利推进。”
“那么,我陈谦将立刻启动由我们‘领导小组’被赋予的特殊监督权!我会亲自提请县纪委、监委,对相关责任人进行最严肃的立案调查!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我的话说完了!”
这番话如同一道道催命的符咒,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遍了财政局办公楼的每一个角落。
五分钟后,财政局那紧闭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那位之前还对陈谦百般刁难的副局长,此刻正满头大汗地领着财务科的全体人员,一路小跑地冲了出来。
他的脸上堆满了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的笑容。
“哎呀!陈副县长!您看您怎么亲自来了!这……这都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误!是我们效率太低了!我代表我们财政局向您,向各位父老乡亲做深刻的检讨!”
“张常委他……他今天一早就去市里开会了。但是,他临走前特意交代过我,一定要全力地配合好您的工作!那笔款我们马上就办!立刻就办!”
说着,他便亲自领着陈谦和项目办的财务人员走进了财政局。
所有的审批流程,所有的签字盖章,都以前所未有的超高效率一路绿灯。
仅仅用了不到半个小时,那笔卡了两天都办不下来的五百万启动资金,就稳稳地落入了项目办的账户之中。
……
一场由实权常委和强势部门联手发动的政治绞杀,就以这样一种摧枯拉朽、势不可挡的方式,被陈谦用最堂堂正正的阳谋给彻底粉碎了。
他甚至都没有去找任何一个上级领导。
他只是借了一样东西——民心。
他用这世界上最强大也最无可匹敌的武器,让所有敢于站在人民利益对立面的魑魅魍魉,都现出了原形,溃不成军。
经此一役,整个岚县官场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在明面上去挑战陈谦的权威。
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
跟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年轻的陈副县长作对,你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他那妖孽般的智慧和手腕。
你要面对的更是他身后那千千万万被他用实实在在的利益所凝聚起来的普通的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