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心中实在忧虑,不知道我的身体究竟能坚持多久,若是长期魂魄离体,会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得尽快找到回到身体的办法。
我轻轻推开木屋的门,缓缓迈出。
只见此处草木繁茂,水边缕缕薄雾如轻纱般缭绕,如梦似幻。
我越向前走,越像是步入了一个世外之境。
我又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不经意间抬眼,瞧见正前方的一处水亭之中,伫立着一道黑色的挺拔身影。
是他!
我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稍作迟疑后,发现这次并没有什么结界将我挡住,便鼓起勇气,继续朝着他走去。
此刻的他,是人间男子的形态,一袭墨色长袍,如玉如立。
他静静地站在亭中的石案前,微微低垂着那双沉静而深邃的黑色眸子,手中握着一支毛笔,在纸面上缓缓书写,动作优雅而专注。
那经过他身畔的风,仿佛也被他的静谧所染,变得格外安静,竟不曾扰动他手下的那些纸张分毫。
“是你带我回来的吗?”我轻声问道。
他依旧垂着眸写字,对我的询问充耳不闻。
虽然与他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我算是发现了,他或许是真的生性寡言,也不喜欢搭理人。
我看到他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地握住那笔,蘸墨,运笔,墨水在纸上拖开痕迹,形成遒劲且锋锐的字体。
不知为何,此情此景,我莫名想起了“梦”中强制捆住我的那条蛇,那冰冷而强势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肌肤之上。
“谢谢你。”尽管心中明白他大概率不会回应我,但我还是忍不住自顾自地说道,“不过,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回到身体里去吗?”
不出所料,他并不回答我。
我的身体被安置在木屋里,看起来倒是十分安全。
反正从他这里暂时得不到答案,于是我便尝试着走开一些,往山下的方向走去。
可刚走了一段,我便察觉到腿脚开始变得轻飘飘的,仿佛踩在棉花上一般,使不上半点力气。
……难道说,我还是无法离开他吗?
我默默转身往回走。
回到水亭,他仍在那里安静的写字,我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后在他旁边轻轻坐了下来。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尝试着拿起他写好的一幅字。
在他身边,我总会感觉充满力量,仿佛重新有了实体,和拥有身体无异,甚至能够清晰地摸到张纸细腻的纹理。
“放下。”就在我指尖触碰到纸张的瞬间,他突然对我开口。
他的语气寒凉,仿佛寒冬腊月里的冰霜,令我的手指不禁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我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这才发现我的手指己然沾到了纸上的墨水。
就在这时,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剧烈且尖锐的疼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刺。
“这……是怎么一回事?”
几乎是同时,我的手腕便被一个强硬的力道猛地拽了过去。
他将我从石凳上拽起,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拉到了他的身边。
那痛感如汹涌的潮水般越发强烈,不断的深入骨髓,我的整只手仿佛都要被那墨水给“吞噬”掉了。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我的眼眶中溢出,我痛苦地抬起头,对上了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此刻,他也正静静地看着我。
我这才惊觉,纸上那一道道墨痕,并非寻常的黑色,而是黑中隐隐透着一抹诡异的红,红中又透出殷殷的黑,妖冶异常,仿佛有着生命一般。
再看向砚台,里面的血墨像是“闻”到了我的味道,此刻竟如蛇一样狂舞,沸腾了起来,散发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他紧紧擒住我的手腕,微凉的指腹在我的手上轻轻抚过。
刹那间,那黑色的墨痕瞬间在我的指尖化作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消散于空气中。
蛇撕咬我的痛感消失了,与此同时,砚台里诡异沸腾的血墨也渐渐安静了下来,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一场噩梦。
他松开了我的手。
经此变故,我不敢再妄动,乖乖地安静坐在他的身边。
“可以问你叫什么名字吗?”我轻声问道。
“顾辞。”他简短地回答,声音依旧清冷,却在这寂静的黄昏中,莫名地在我心间留下了一丝涟漪。
之后,我便没有再出言打扰他。
太阳西沉,天边染上了一抹绚丽的晚霞,时过傍晚,顾辞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
那一袭黑袍飘逸的身影,渐渐隐入暮色之中,宛如融入了这深沉的黄昏画卷,见他离开,我赶紧起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