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如同尖锐的银针,强行刺破林夏混沌的意识。她的睫毛在白炽灯的光晕中轻颤,像是初生蝴蝶试图挣破茧壳的翅膀。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逐渐清晰,与记忆中市政厅地下茧房坍缩时的轰鸣重叠,在耳畔奏响一曲诡异的二重奏。
“夏至?”带着强烈震颤的呼唤从虚空中传来。林夏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朦胧间看见程述白的脸。男人眼下的乌青像是被岁月反复雕刻的沟壑,白大褂领口沾着不知何时蹭上的咖啡渍,此刻却比任何珠宝都耀眼——因为那双眼睛里,正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惊涛骇浪。
“真的是你......”程述白的声音突然破碎,他颤抖着伸手,指腹悬在距离她脸庞半寸的地方,仿佛触碰一件随时会碎裂的琉璃。林夏想开口回应,却发现喉咙干得发疼,只能轻微转动眼球,余光瞥见床头柜上静静躺着的鎏金怀表。表盖内侧“给重生的夏至”的刻字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与她手腕上蝴蝶疤痕的微光遥相呼应。
病房的门突然被撞开,苏芮带着医疗团队冲了进来。机械义肢与地面碰撞的金属声中,林夏注意到这位医生摘下了口罩——露出的面容与她在意识空间里见过的全息投影别无二致,只是眼底多了几分释然。“脑电波恢复正常,生命体征平稳!”苏芮盯着监护仪,声音里难得透出一丝激动,“第37次实验......不,是第零次重生,终于成功了。”
林夏的意识还在现实与虚幻间游移。她看见护士为自己抽血时,针头扎入皮肤的刺痛竟与陈墨的锁链勒进意识时的痛感重叠;听见窗外救护车的鸣笛声,恍惚间又变成记忆迷宫里镜面碎裂的声响。首到程述白将温热的水杯递到她唇边,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那真实的温度才让她彻底清醒。
“他们......都还好吗?”林夏沙哑着开口,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艰难转动。程述白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她在问镇民们的人格碎片,眼眶瞬间又红了:“咖啡师在街角新开了店,茶馆老板每天还是会对着空茶杯摆‘惊蛰’的茶阵......陈墨和苏芮在研究新的时间理论,说要避免下一次......”他突然停住,像是怕勾起不好的回忆。
林夏却露出微笑,牵动嘴角的动作扯得伤口微微发疼。她想起意识空间坍缩时,陈墨消散前释然的表情,还有苏芮最后调试时间机器的身影。那些曾经的敌人,原来都是她濒死意识创造的守护者。“其实不用害怕,”她轻声说,“就像节气轮回,有惊蛰的觉醒,就会有小满的圆满。”
程述白怔怔地看着她,突然笑了。这是林夏苏醒后,他第一次露出真正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里盛满劫后余生的喜悦:“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总能把复杂的事说得这么浪漫。”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摊开掌心,是枚蝴蝶形状的铂金吊坠,翅膀上镶嵌的红宝石在灯光下闪烁,宛如她左肩的胎记。
“在你昏迷时设计的,”程述白的声音变得温柔,“原本想用它作为第38次循环的唤醒信物......”他的话语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林夏看见他接电话时脸色骤变,机械义肢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苏芮举着平板电脑冲了进来,屏幕上跳动着诡异的数据流。
“检测到异常时空波动!”苏芮将平板转向林夏,画面里,暮光镇的钟楼正在扭曲,每一块砖石都化作流动的代码,“有东西在强行重启循环,坐标显示......”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林夏己经伸手按住屏幕,蝴蝶疤痕烫得像块烙铁。
“是我。”林夏轻声说,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她掀开病号服左肩——那里的胎记正在发光,浮现出微型的莫比乌斯环图案,“在茧房坍缩时,我和时间产生了某种连接......有人在第零次循环的缝隙里,埋下了新的倒计时。”
程述白立刻掏出怀表,表盘上的指针不知何时开始逆时针飞转,每转动一圈,窗外的天色就暗一分。林夏能感觉到,有股熟悉又陌生的力量正在拉扯她的意识——那不是陈墨的恶意,而是某种更庞大、更神秘的存在,像是时间本身的呢喃。
“还记得茶馆老板说过的话吗?”林夏握紧程述白的手,从病床上缓缓起身。她的双腿还有些发软,但眼神却无比坚定,“‘小满未满,芒种未种’,这或许不是危机,而是新的开始。”她走向窗边,看着暮色中的城市,远方暮光镇的钟楼若隐若现,钟声穿透时空传来,这次不再是循环的警示,而是命运新的邀约。
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一台老式放映机自动启动。屏幕上,消失的陈墨正在图书馆地下整理新的蝴蝶标本,翅膀内侧用朱砂写着:“献给所有在时间里寻找答案的人”。而苏芮站在实验室中央,机械义肢连接着巨型时间机器,屏幕上的倒计时显示:“第38次循环——准备就绪”。
林夏转头看向程述白,嘴角扬起自信的笑容:“走吧,这次换我们主动迎接时间的谜题。”她手腕上的蝴蝶疤痕与怀表同时发出强光,病房的空间开始扭曲,将两人吞没在耀眼的光芒中。当光芒消散,原地只留下空荡荡的病床,还有床头柜上微微发烫的鎏金怀表,指针停在4:15——这个贯穿无数次循环的神秘时刻,此刻正孕育着全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