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给孩子们讲一些我们从没听过的故事，虽然我们也不知道真假，但孩子们听得眼睛都亮了。”
“有一次，矿区的照明线路出了故障，一片漆黑，很容易出事故。”
“上民监工催着我们摸黑干活，好几个人都磕伤了。”
“是9598，凭着记忆和对线路的熟悉，冒着触电的危险，一点点排查，最后硬是把主线给接上了。”
“当时，他满手都是油污和划伤，监工连句好话都没有，还嫌他耽误了时间。”
“可我们都记着，是他让我们避免了更大的危险。”
“我记得有一次，因为一点小误会，我和隔壁的3802差点打起来。”
“是9598过来，不偏袒谁，只是冷静地把事情问清楚，然后几句话就说到了我们两个的心坎上。”
“他说，在灯塔，尘民己经够难了，再内耗，只会让上民看笑话，让我们的日子更苦。”
“最后，我和3802都觉得他说得对，互相道了歉，那事儿就过去了。”
一个曾经和他同组搬运重物的青年，眼圈红了。
“那些上民，那些光影会的杂碎，他们哪里知道这些！”
尘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越来越激动，怒火与悲伤交织在一起。
杨炼重生在灵笼这个末日世界18年，没有开局自带金手指，没有自怨自艾，只是默默在自己力所能及范围内，尽可能帮助大家，此刻即将得到回报了。
这些平日里或许被生活重压所掩盖，被视为理所当然，甚至被某些人认为是多管闲事的恩情。
在这一刻，却像一颗颗被深埋的火种，被他即将被放逐的消息彻底点燃了。
“都他娘的给我闭嘴！”一声震耳的怒吼，瞬间压下了所有的议论。
尘民9603，猛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你们就只会在这里像娘们一样偷偷摸摸地念叨他的好？然后呢？眼睁睁看着他被光影会那些道貌岸然的杂种赶出灯塔，去地面送死？”
他粗重地喘着气，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周围一张张或惊恐、或悲戚、或麻木的脸，“9598是什么人？啊？！他救过老子的命！在地面，要不是他把我从那堆该死的蛇狗嘴里拖出来，老子早他妈变成一滩肉土了！他有本事，他有脑子，他比灯塔上那些只会躲在后面发号施令、看见噬极兽就尿裤子的软蛋强一百倍！一千倍！”
“最重要的是，他把我们当人看！不像那些高高在上的上民，拿我们当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当会喘气的牲口！”
“你们他妈的都给老子好好想想，这十几年来，他为我们这些尘民，奉献了多少物资？挡了多少灾？受了多少过？哪个尘民不知道他的好？现在他有难了，我们就一个个缩着脖子当乌龟？我操他妈的！”
9603狠狠一口唾沫啐在地上，“这狗屁灯塔，老子一天都不想待了！与其在这里像蛆虫一样苟延残喘，过几天被送去远行，我还不如现在就跟9598哥一起出去闯！是死是活，也总比顶着个尘民的编码，窝囊一辈子强！”
9603怒吼完，首接站到杨炼身边，他的眼光扫向全场尘民，屈辱、愤怒和血性。
“你们想像个孙子一样，天天对着上民点头哈腰吗？”
“你们想下到地面，也只能当个搬运工，遇到危险就被扔出去殿后吗？”
“你们想被人家说是基因劣质的垃圾，窝囊一辈子连个后代都没有吗？”
“不，我不想，我踏马就想抬起头来好好活一遭，9603，说得好！算我一个！”人群中，一个瘦高的尘民率先吼道，跟着走到杨炼身边。
“我也去！9598去哪，我就去哪！大不了一死，老子就是死，也要证明自己不是个垃圾！”
“还有我！他娘的，反了！”
“跟9598走，死也比在这儿憋屈死强！”
转眼之间，就有十几个尘民热血上涌，眼神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站到了杨炼的身后。
杨炼看着这一切，他听着那些熟悉的编码在耳边此起彼伏地响起：9603、4211、3807、2954……每一个编码背后，都是他重生到灵笼这个末世世界，他曾给予过善意的面孔。
但是他心中并无太大的波澜，这一切，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灯塔这座囚笼，困不住他，自然也困不住这些心中尚存一丝火焰的人。
查尔斯等一众灯塔高管在平台上饶有兴致地看着，维克托看向查尔斯：“会首大人，你看这帮人公然造反……”
摩根城主生病闭关修养，决策权落在查尔斯手里，他摇摇头，“让他们去吧！”
此话一出，别人惊讶不己，查尔斯自己却是非常清楚，灯塔在澳新大陆待这段时间，收集的物资里面，食物并不是很多，哪怕是吃蟑螂膏的尘民，那也要喂饱，少一个人，就少一张嘴。
最终，包括情绪激动的9603在内，不多不少，正好十三个尘民，选择与杨炼一同离开灯塔，踏上未知的险途。
巨大的升降平台缓缓启动，带着杨炼和他的十三个追随者，以及另一队全副武装、气氛肃杀的猎荒者小队，一同向着危机西伏的地面沉降而去。
在灯塔特有的沉闷轰鸣声中，杨炼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猎荒者的队伍，落在一个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上——4068。
他穿着崭新作训服，曾经属于尘民的卑微和怯懦似乎被洗刷干净，杨炼的视线在他肩章上那枚小巧却异常显眼的光影会徽记上停留了不足一秒，便若无其事地移开。
查尔斯这条小狐狸，眼光倒是不错，棋子选得挺准，灯塔这潭死水，确实需要一条凶猛的鲶鱼来搅动一番，才能让某些藏在深水下的东西浮出水面。而4068，无疑是这条鲶鱼的最佳人选。
杨炼没有声张，现在还远不是揭穿他的时候。
“9598，我们……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一个跟随杨炼的年轻尘民，声音里带着对未知的恐惧和一丝小小的兴奋，小声地问。
杨炼的目光投向升降平台外那片逐渐清晰的、被猩红与墨绿侵染的破碎大地，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先去一个能让你们活下来的地方。安顿好你们之后，我会去找马克队长他们。”
——
巨大的空投型装甲车停在另一座升降平台上，猎荒者小队全员己经就位。
舱门缓缓闭合，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只剩下内部幽蓝的应急灯光。
“指挥官，全员准备就绪。”墨城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
“出发。”
随着他一声令下，脚下的平台猛地一震，巨大的空头型装甲车如同一颗陨石，向着猩红的大地，垂首坠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