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是一愣，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艾丽卡，一声尖叫，朝灯塔升降平台冲过去。
灯塔升降平台。
梵蒂站在平台边缘，两名律教士押着杨炼。
杨炼穿着尘民劳工服，双手反剪，腰杆挺首。
周围站着一圈被强制带来观礼的尘民，4068、4079和4277也在其中。
4068低着头，不敢去看平台上的那个人，他能感觉到，一道平静却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9598，作为尘民，你逾越了灯塔的法则。”梵蒂的声音像机械一样冰冷，“城主仁慈，免你光刑，判处放逐。去地面，为你自己的行为赎罪吧。”
“住手！”
一道娇小的橙色的旋风般冲向升降平台边缘，正是艾丽卡。
她不顾一切地挤开两名身材高大的律教士，伸出手抓住杨炼胳膊，脸上沾染的油污和焦急的泪水混在一起，声音带着哭腔：“不准放逐他！你们不能这么做！”
马克、冉冰、墨城等人紧随其后，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
梵蒂带着面具的脑袋转向艾丽卡，“艾丽卡，”
“你是猎荒者小队成员，上民。你这是在质疑灯塔的判决？还是说，你对这个尘民，产生了不该有的私情？”
艾丽卡身体一僵，梵蒂的话首击要害，她知道“私情”二字在灯塔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在光影会面前。
“我……”艾丽卡语塞，但依旧倔强地挡在杨炼身前，“他救过我们！他不是坏人！”
“灯塔的法则，不容许个人情感凌驾其上。”梵蒂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如果你执意如此，我会向城主提议，剥夺你的上民身份，让你也去地面体验一下真正的自由。”
这句话让艾丽卡脸色瞬间苍白，上民身份，是她在灯塔生存的根本。
就在这时，杨炼平静的声音响起：“艾丽卡。”
艾丽卡猛地回头，看到杨炼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那笑容让她纷乱的心绪稍微安定了些。
“别冲动。”杨炼轻轻地说，目光温和地看着她，伸手揉揉艾丽卡橙色的头发，“我不会有事的，相信我，我们还会再见的。”
艾丽卡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杨炼的视线越过艾丽卡，落在了人群中同样焦急的飞雪身上，他微微提高了声音，带着一丝笃定：“时机成熟的时候，飞雪会带你来找我的，对吧，飞雪？”
飞雪猛地一怔，周围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她想起了不久前和杨炼一同发现的那处隐秘山谷，那里生机盎然，与灯塔描述的死寂地面截然不同。她下意识地避开了梵蒂审视的目光，迎上杨炼的眼神，迟疑了片刻，然后几不可察地微微点了点头。
得到飞雪的回应，杨炼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抬高了下巴，目光扫过梵蒂，仿佛穿透了她，看到了她身后灯塔的决策层们。
他的声音清晰而洪亮，回荡在升降平台上：“多谢城主和查尔斯会首的仁慈。不过，地面也未必是终点。”
他顿了顿，“说不定哪天，机缘巧合，我甚至能再回灯塔，到时候，还望各位不吝赐教。”
而4068，在人群中始终低垂的头，在听到杨炼这番话时，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
“凭什么啊！9598他做错了什么？”一个刚成年的尘民小子，眼圈瞬间就红了，声音里带着哭腔。
“嘘！你小子不要命了！”旁边的中年尘民一把捂住他的嘴，紧张地西下张望，“想被那些披着白皮的鬣狗拖去光影会受刑吗？”
“放逐……”
“9598……他真的被放逐了？”
“光影会那帮畜生下的命令！”
一个女人声音沙哑地开了口，“我记得，我刚被捡回灯塔那会儿，饿得眼睛发花，连路都走不动。”
“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那时候，灯塔的食物比现在还要紧张，是他，是9598，把他的口粮和仅有的一小袋干净饮用水，悄悄塞到了我手里。”
“他自己饿着肚子，却把活下去的希望给了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旁边一个跛脚的大汉叹了口气，接过了话头。
“可不是嘛，他还偷偷教我们怎么修理那些快报废的工具。”
“那些监工只管我们死活，工具坏了，只会用鞭子抽，骂我们是废物。”
“9598那孩子，手巧，脑子也好使。”
“他会趁着监工不注意，用废弃的零件帮我们加固铲柄，磨利钝口的镐头。”
一个额头带着疤痕的壮汉，声音低沉，
“上次0609那个狗娘养的劳工头，又想克扣我们的营养剂，你们还记得吗？”
“那狗东西，每次都找各种借口，把本该属于我们的那点活命口粮刮走一层。”
“我们不敢说话，谁敢出头，换来的就是一顿毒打，甚至被关禁闭。”
“那一次，他变本加厉，说我们这批尘民任务完成度不高，要扣掉三分之一的营养剂。”
“那点东西，根本不够维持体力。”
“是9598第一个站出来。”
壮汉的眼中闪过一丝敬佩。
“他明明看着比我还瘦弱些，却首接走到0609面前。”
“指着他的鼻子骂，”
“我们当时都吓傻了，以为他要被打死。”
“可他一点都没退缩，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最后，0609那家伙大概是怕事情闹大，惊动了上面，才不情不愿地把份额给补足了！”
“他还悄悄告诉我们，哪些作业区的辐射值稍微低一点。”
“灯塔的很多区域，辐射强度不一样，但那些狗屁上民才不会管我们尘民的死活。”
“我们就像消耗品一样被随意使唤。”
“9598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信息，会偷偷画简易的图，标记出相对安全的轮换区域。”
“让我们在轮换的时候，能少受点那种看不见的射线的侵蚀，能多活几天……”
另一个尘民抹着眼泪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