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汛时节,汴河水面浮光跃金,百舸争流。姜明姝立在画舫二层,望着漕船上满载的新麦压弯桅杆,赤膊的纤夫们踩着整齐的鼓点,号子声混着岸边茶馆的说书声、酒肆的吆喝声,在晨雾中织成一片鲜活的市井图景。绸缎铺的掌柜正踮脚悬挂新制的招幌,青布上"明景绸缎庄"五个大字被朝阳镀上金边——那是萧景琰特意赐名,取二人名字各一字。
"皇后娘娘当心风大。"苏晚晴快步上前,将孔雀羽织就的云锦披风披在她肩头。如今己升任尚宫局掌事的苏晚晴褪去了昔年的锐利,腕间仍戴着姜明姝亲赠的银镯,"陛下刚批阅完奏章,说今日要陪殿下们放纸鸢。"
话音未落,甲板突然传来欢快的脚步声。三岁的嫡公主阿昭跌跌撞撞扑进姜明姝怀中,羊角辫上系着的金丝铃铛叮当作响:"母后快看!父王教我折的纸鸢会飞!"襁褓中的皇子被乳母抱着,粉雕玉琢的小脸上竟皱着与萧景琰如出一辙的眉峰,引得众人忍俊不禁。
暮色初临时,椒房殿内飘出甜香。姜明姝握着阿昭的小手搅拌桂花蜜,看女儿歪着头学写字,墨迹在宣纸上晕染成可爱的团云。忽有太监匆匆来报,萧景琰召她至御书房。推开雕花木门,烛火摇曳中,皇帝正盯着西北舆图,案头密报上"藩王异动"西字刺得人眼疼。
"御史台收到线报,宁王旧部在河西走廊频繁调动。"萧景琰将密信递给她,指腹无意识着案头先帝遗诏的副本,"对方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怕是冲着新政来的。"姜明姝的指尖抚过舆图上贺兰山的标记,那里用朱砂画着小小的星芒——正是父亲当年在密信中提及的"七星卫"旧址。
"陛下可还记得先帝密室里的青铜匣子?"她抽出暗格中的牛皮卷,泛黄的图纸上,北斗七星的图案与西北要塞完美重合,"相传七星卫世代守护虎符,若能..."话未说完,萧景琰己扣住她的手腕,眼底翻涌着熟悉的锐意:"不愧是朕的皇后,与我想到一处了。"
五日后,姜明姝以巡视女学之名启程西北。凤辇行至贺兰山腹地,寒风卷着砂砾呼啸而过。她孤身踏入荒草丛生的古堡,当三块玉珏嵌入石壁凹槽,机关转动声惊起满壁尘灰。密室深处,九旬老卒拄着锈迹斑斑的长枪跪地痛哭:"老奴等了二十年,终于等到少主..."尘封的檀木匣内,鎏金虎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与萧景琰随身佩戴的半块严丝合缝。
捷报传回长安时,正值上元佳节。朱雀大街张灯结彩,三十里长街摆满了"日月同辉"主题的花灯。萧景琰揽着姜明姝登上城楼,满城星火倒映在他眼底,恍若当年破庙中并肩作战的烛火。阿昭兴奋地指着天空,八岁的太子举着特制的孔明灯,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愿父母长安,山河永固"。
"看,是万民灯!"姜明姝指着如流萤般升空的孔明灯,每盏灯下都垂着百姓的祈愿。有商户写着"商路通达",农妇盼着"风调雨顺",更有学子祝愿"科举得中"。萧景琰握紧她的手,指腹着她因常年批阅奏章生出的薄茧:"记得初遇时,你说要做执棋人。如今这盘天下大棋,可还满意?"
夜风掠过鬓角,姜明姝靠在他肩头。远处传来孩童清亮的歌声,新编的童谣顺着汴河飘向天际:"明烛照,景星耀,双凰舞,西海朝。金瓯固,玉宇昭,盛世歌,岁月迢。"二十年前红妆染血的惊鸿一瞥,终究化作如今山河静好的绵长画卷,而他们的故事,仍在这灯火璀璨的盛世里,续写着未完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