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猎临近。
杜姡刚将春猎的最终名册整理好，就见兰婷匆匆而来，裙摆带起一阵风：“杜小姐，太后宣您过去！”
太后斜倚在金丝软榻上，手中转着翡翠佛珠，见杜姡行礼，笑着招手：“快过来，让哀家瞧瞧这些日子累瘦了没？”
杜姡走近，将手中卷轴展开：“回太后，春猎的席位安排、表演曲目、膳食供给都己准备妥当。乐府那边己按新编的《胡汉和鸣》加紧排练，猎物也提前圈养在围场......”她有条不紊地汇报着，余光瞥见太后嘴角笑意渐深。
“好好好！”太后抬手止住她的话，“哀家就知道没看错人。从前你在延福宫管些琐事，就井井有条，如今统筹春猎这般大事，竟也滴水不漏。”她拉过杜姡的手，轻轻拍了拍，“昨日皇帝还夸你，说这安排比往年都周全。”
杜姡愣了愣，随即福身谢道：“都是太后平日教导有方，臣女不过照猫画虎罢了。”她顿了顿，想起三公主那日的刁难，又补充，“也多亏三公主指点曲目改编，为春猎添了不少新意。”
太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哦？那丫头竟没给你使绊子？这倒不似她平日的做派。”见杜姡浅笑不语，她了然地摇头，“罢了，只要春猎顺利，便是大功一件。等结束了，哀家定要好好赏你。”
正说着，小太监捧着茶点进来。太后亲自取了块桃花酥递给杜姡：“尝尝，这是御膳房新做的。这些日子辛苦了，快试试合不合你的口味？”
杜姡咬了口点心，甜香在舌尖散开。窗外阳光正好，照得太后鬓边的珍珠钗熠熠生辉。她忽然想起昨夜池砚舟眼底的偏执与温柔，又想起太子送来的调令，心中泛起一丝涟漪。这春猎看似风平浪静，却不知暗藏多少波谲云诡，而她能做的，唯有步步小心，不负太后所托。
自打上次布局引狼入室后，杜姡就暗地里翻找关于那神秘图腾的古籍。
深夜的延福宫静谧无声，杜姡就着摇曳的烛火，一页页翻动着从藏书阁借来的古籍。泛黄的纸页间散发着陈旧的气息，花也在一旁打着瞌睡，却突然被杜姡急促的抽气声惊醒。
杜姡将古籍重重合上，指尖还残留着纸张的粗糙触感。烛火在图腾拓印与书页间的玄武纹样上来回摇晃，映得她脸色发白。花也端着醒酒汤进来时，正见她盯着案头的铜镇纸发怔——那镇纸边缘，竟也刻着半枚若隐若现的玄武纹路。
“小姐，九皇子送了桂花酿......”花也话音未落，杜姡突然起身，将满屋子的古籍翻得哗哗作响。泛黄的书页如枯叶纷飞，她在堆积如山的典籍里疯狂搜寻，首到找到一本残破的《江湖异闻录》。扉页上干涸的墨渍晕染成诡异的形状，恰似那抹不祥的图腾。
“折锋阁，行事诡谲，接单必见血光。”杜姡低声念出批注，书中记载该组织十年前突然销声匿迹，最后一桩血案，竟与长乐宫一场莫名的大火有关。
夜风突然吹灭烛火，黑暗中传来衣袂轻响。杜姡下意识摸向枕下短刃，却被熟悉的龙涎香瞬间包裹。池砚舟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带着令人战栗的温柔：“姐姐在找什么？”他的指尖划过她紧绷的脊背，停在案头翻开的古籍上，“折锋阁......这名字倒是耳熟。”
杜姡强作镇定转身，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半边脸上，苍白与阴翳交织。“不过是些闲书。”她后退半步，后腰却抵上冰凉的桌角，“殿下可曾见过这个图样？”
池砚舟轻笑，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他的袖口滑落，露出腕间一道新鲜的疤痕，却在杜姡瞥见的瞬间又被衣料掩住。“不曾。”他俯身时龙涎香愈发浓烈，指尖挑起案上桂花酿的瓷盖，琥珀色酒液在月光下晃出细碎的光，“倒是这酒，放久了可惜。”
杜姡盯着他斟酒的动作，喉头发紧。烛火重新燃起时，映得他眼下青黑愈发明显，像极了幼时在冷宫里熬过夜的模样。“殿下深夜造访，就为了共饮？”她接过酒杯，酒气混着龙涎香涌入鼻腔，莫名让人心慌。
“不然呢？”池砚舟倚着桌沿，苍白的脸上泛起薄红，“姐姐忙着春猎，见你一面可比登天还难。”他忽然轻笑，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的弧度在光影里忽明忽暗，“小时候你总说我像惊弓之鸟，如今倒好，该怕被人发现的人成了我。”
酒过三巡，杜姡的意识渐渐模糊。她看着池砚舟的脸在眼前重影，听见自己含糊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话音未落便被卷入一个带着酒气的拥抱，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手臂收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
“因为是你。”池砚舟的声音闷在她肩颈，带着某种近乎虔诚的偏执。杜姡在眩晕中感到他颤抖的手指抚过自己后颈，像触碰易碎的珍宝。当轻柔的吻落在额头时，她己经沉入混沌，只记得最后残留的温度，比桂花酿更灼人。
窗外更鼓惊起寒鸦，池砚舟凝视着杜姡沉睡的面容，指腹轻轻描摹她泛红的眼角。衣内暗袋里，半枚刻着玄武纹样的玉佩硌着心口，他却只是俯身，将第二吻落在她垂落的指尖——这一次，比月光更轻。
允许他放纵一次吧，池砚舟眼眶。
这次春猎过后，他应该就再难见到她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