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染透延福宫的琉璃瓦，杜姡正对着春猎流程表反复核对，忽听得檐角铜铃叮咚作响。花也撩开湘妃竹帘，眼含笑意："小姐，太子殿下来了！"
话音未落，池逸仁己阔步而入，玄色蟒袍上的金线绣着腾云瑞兽，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晃。他手中捧着个朱漆食盒，掀开盖子露出两碟玫瑰茯苓糕："知道你忙起来顾不上用早膳，特意让御膳房做的。"
杜姡望着糕点上还凝着的糖霜，心头一暖："劳太子哥哥记挂。"她将案上的图纸推过去，"春猎的席位安排虽己大致落定，但这箭矢供给与猎物驯养的细节，我总觉得还需斟酌。"
池逸仁在她身侧坐下，墨香混着糕点甜香萦绕开来。他指尖划过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忽然轻笑出声："阿姡可还记得，去年在太傅府，你为了给受伤的小雀搭窝，把后院的竹篱笆拆得七零八落？"见杜姡耳尖泛红，他才正色道，"如今统筹春猎这般大事，倒比我想象中还要周全。"
窗外忽有阵狂风卷着枯叶掠过，杜姡下意识去扶案上散落的名单。池逸仁眼疾手快按住纸角，温热的掌心几乎要贴上她手背。他似是也察觉到不妥，慌忙收回手，清了清嗓子："说到猎物，御苑新添的几匹西域汗血马性子烈，怕是要单独圈养。还有..."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近日宫中暗流涌动，你负责春猎之事，难免招人眼红。若遇到难处，不必强撑。"
杜姡抬眸，正对上他眼底化不开的关切。记忆突然翻涌——那年她不慎落水，也是这样一双眼睛，在岸边急得通红。正欲开口，忽听得远处传来更夫报时声。池逸仁起身整理衣襟，从袖中掏出枚刻着祥云纹的玉牌："这是内务府调令，今后你要用什么物件，凭此牌可首接去库房领取。"
他转身离去时，杜姡追到门槛处："太子哥哥！"见他回头，又有些慌乱，"今日...多谢你。"池逸仁展眉而笑，晨光落在他肩头，镀出层温柔的金边："跟我还说什么谢？你只管安心筹备，万事有我。"
待脚步声渐远，花也凑过来打趣："小姐瞧，太子殿下对您可真是..."话未说完，杜姡己将图纸拍在她手背上，耳尖泛红："别贫嘴了，快去把西域马的驯养记录取来。"可当她重新坐下时，目光却不自觉落在案头的玫瑰茯苓糕上，糕点的甜香混着若有若无的墨香，在暖融融的晨光里，竟比往常还要醉人几分。
太子走后，杜姡按照他所说的细细琢磨着，忽听得窗外传来“啪”的一声脆响，花也掀开帘子张望，脸色微变：“小姐，九皇子打翻了廊下的青瓷灯！”
杜姡起身时，正撞见池砚舟立在满地碎瓷中。少年苍白的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玄色衣袍沾染了灯油，手里攥着的白玉扳指几乎要嵌入掌心：“姐姐倒是好兴致，与太子哥哥谈了整日，连我来了都不知？”
她望着满地狼藉，轻叹一声：“殿下若是想看春猎方案，我稍后便让人送去。”话音未落，手腕突然被拽入一片冰冷。池砚舟将她抵在廊柱上，呼吸间带着酒气：“看方案？姐姐当我是三岁孩童？”他眼底翻涌着偏执的妒意，“他给你送糕点、调令，甚至连那西域马的习性都要插手——是不是在姐姐心里，我就这般无用？”
杜姡挣扎无果，只得软下声音：“殿下误会了，太子只是...”“只是什么？”池砚舟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破碎的意味，“只是看在太傅府的面子？还是说...”他俯身逼近，温热的气息扫过她耳畔，“姐姐也喜欢他递糕点时的温柔模样？”
廊下的风卷着残烛明灭，杜姡看着少年泛红的眼眶，心头猛地一揪。她想起幼时池砚舟总躲在角落看她，被欺负时倔强不肯哭的模样。指尖不自觉抚上他冰凉的手背，轻声道：“我与太子只是...”
“只是什么？”池砚舟气的眼角猩红。
杜姡浑身一震，抬头撞见他眼底翻涌的占有欲。“姐姐只能是我的。谁都不能...”他突然哽咽，“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远处传来更鼓声，杜姡望着少年颤抖的睫毛，鬼使神差地抬手环住他腰。夜色里，池砚舟的拥抱愈发收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而暗处，一盏盏宫灯次第亮起，将纠缠的身影拉得很长，长到看不见尽头。
杜姡感受到怀中的身躯微微发颤，池砚舟的呼吸灼热又紊乱，喷在她颈间。她缓缓抬手，轻轻抚上他后颈，像安抚受惊的幼兽般一下下：“砚舟，别这样......”
池砚舟将头埋在她肩头，声音闷得发沉：“姐姐总说我很好，可为什么在你身边，我总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够好。他能光明正大地送你糕点，给你调令，而我只能躲在暗处......”话语里浸满了酸涩与不甘，“我怕，怕你有一天就被他这样温温柔柔地抢走了。”
杜姡心里泛起一阵钝痛，她捧起他的脸，迫使他与自己对视。烛火摇曳，映得少年眼底的偏执与脆弱无所遁形。她用拇指轻轻擦去他眼角泛红的痕迹，轻声道：“对我来说，你与太子哥哥都是很重要的人。他与我而言亦师亦友，而你和我一起长大的弟弟。”
池砚舟瞳孔微颤，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杜姡打断：“殿下，我不喜欢被人安排好一切的安稳。”她将头靠在他胸口，听着剧烈的心跳渐渐平稳。她知道池砚舟从小孤身一人无人疼爱，对自己便多了些依靠。
池砚舟猛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嵌进生命里。他埋首在她发间，声音沙哑却坚定：“姐姐，我以后都听你的。但你也要答应我，别离开我......”
“好，只要我在宫里一日，便保护你一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