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池砚舟起了身。
他不能让别人发现自己在这里。毕竟这宫里人人视他为灾星,若是杜姡和他扯上了关系,那她往后在宫里的日子肯定更不好过。
“小乞丐。”杜姡突然喊住了他,“要是别人再欺负你的话,那你就欺负回去!”
池砚舟脚步一顿,他想起八岁时,她就是这么叫他的。
你看吧,这世间总是有人还在关心你。
池砚舟没有回头,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了一个字:“好。”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坐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池砚舟给她的那瓶药被她狠狠的攥在手心里。
自打太后寿宴上见他第一眼,她的心就止不住了疼。杜姡实在是不敢相信,那个曾经跟在她屁股后面喊姐姐的小朋友,这么多年在这皇宫里都经历了什么。
“小姐!”房门忽然被打开,花也朝床边跑了过来。
她眼泪止不住的流,样子别提有多难看“小姐,你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杜姡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好啦,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
见她安然无恙,花也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沉了下去“没事就好,小姐,你可把奴婢吓坏了!”
“我晕倒过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惊动了太后娘娘?”杜姡疑惑不解。这太后远在十里外礼佛,宫里的事怎么会传播的如此之快?
花也用衣袖胡乱擦着脸上的泪水,委屈巴巴道:“还不是多亏了九殿下,是他让人快马加鞭赶到洪恩寺,禀报的太后娘娘。”
闻言,杜姡微愣。她刚刚明明问了他是不是他救的自己,为何他不与她说实话?
杜姡看着花也,问道:“那太后可有刁难他?”
见花也摇了摇头,她心里顿时充满了疑惑。
池砚舟不受宫里人待见是她亲眼所见,但自寿宴上看,太后对他的态度却与其他人不同,经过了今晚,她越发确信这太后和池砚舟之间有什么是旁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眼下有些事情令她十分不解,杜姡交代了花也几句,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
那声音微弱,像是故意不让人发觉一般。杜姡示意花也不要出声,她从枕头下摸出了一把匕首,她害怕出事,便早些日子留了后手。
房门被打开,隔着屏风,只看得出那是一个男子的身影。
“姡儿,我是逸仁哥哥。”
见来人是太子,杜姡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匕首,欣喜道:“逸仁哥哥,你怎么……”
没等她说完,池逸仁就跑了过来。在看到杜姡无恙后,他稍稍松了口气。
“我听手下说你被罚跪在雪里,但不知缘由。心里着急,但身份不便,就偷偷跑来看看。”
在杜姡记忆里,太子从来都是恪守职责,温文尔雅的习性。没想到几年不见,他竟然学会了偷偷摸摸。
花也离开去门口守门,只留下杜姡和池逸仁在卧房。
池逸仁开口道:“姡儿又是犯了何错?怎的要受如此重的惩罚?”
她眼里含着笑意,像儿时撒娇一般嘟起了嘴巴“我见那宫里有座藏书阁,便没忍住偷偷溜了进去。”
语毕,池逸仁微微皱了皱眉头“那藏书阁……罢了,我知你喜爱读书,却未提前告知你,是我的过错。”他动作轻柔的撇了撇少女鬓前的碎发,“但你千万记得,以后不要再去藏书阁,知道了吗?”
难得看他皱眉,不用细说杜姡也清楚,这藏书阁背后有秘密。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想知道什么她自己会去查,皇上能在她身边明着安插一个张嬷嬷,那定会在背地里安插什么李嬷嬷,王嬷嬷……
太子身居东宫,她被罚跪的消息都能传入他的耳中。那皇上也定然会知道,肯定早己派人偷偷注视着她。
今日太子偷偷跑来延福宫,恐怕行踪早己暴露。倘若此时她寻根究底,来日皇上定不会轻饶了他。
天己微微亮,池逸仁的身份不便久留。杜姡让花也送他出了延福宫,自己洗漱了一番。
她私自进入藏书阁的事情看来是太后压下去的,看来有些问题还需要等她礼佛回来之后再说。
刚刚送走池逸仁,皇上身边的掌事公公就带人来到了延福宫。
“咱家传陛下的旨意,烦请杜小姐跟咱家走一趟。”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虽说杜姡早就料到皇上这一面肯定躲不开,但没想到这旨意来的这样急。
她应声道:“是。”随着徐泰往太极殿去。
这一路上,她使尽浑身解数,从徐泰嘴里套出了话。原来是那皇上派来教导她的张嬷嬷昨个夜里溺了水,尸身被今早打更的小太监在河中发现。
杜姡和张嬷嬷关系不好算不得什么秘密,再加上昨日她被张嬷嬷罚跪在雪地里,张嬷嬷一死,外人自然会把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陛下,奴家把杜小姐带到了。”
里面人应了一声,杜姡便随徐泰入了殿。
池弘坐在龙椅上,手中把玩着珠串,挑着一只眉看向跪在地上的杜姡。
他语气中带着质问:“朕听闻那张嬷嬷昨个夜里溺水死了?诶,朕就好奇,怎么这张冯在宫里待了几十年都安然无恙,偏偏你来了,她就死了?”
杜姡听得出他话里的不怀好意,启唇道:“这失足落水之事民间常有,许是月黑风高,那张嬷嬷上了年纪,一时踩空了也不好说。”
“嗯……”他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那昨日张嬷嬷为何罚你跪雪地?你倒是说来给朕听听,朕可是十分好奇。”
杜姡没想到太后竟然连皇上都蒙了过去,看来这藏书阁果真是碰不得的东西。
她笑了笑“臣女素日里不守规矩惯了,张嬷嬷看臣女行为太过放荡,便罚了臣女。”
池弘听完拍了拍手,笑道:“好啊好啊,不愧是杜太傅之女,当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招了招手,示意徐泰带她离开,“但你少了你父亲最重要的一点。”
他故意没有说完。
杜姡一个人走回了延福宫,一路上,她留心观察,记下了宫中许多道路。
太极殿离延福宫有一段距离,中间夹杂了许多另外的宫殿。
但让杜姡记忆最深的,是长乐宫。
大门紧闭,门口的石柱子上早己落了一层厚厚的的灰。但从门缝看进去,院子里又被打理的干干净净,物品放置的也很整齐,全然不似荒废己久的样子。
她之前听爹爹提起过,当今皇帝在即位之前曾有过一位皇妃,两人年少相识,恩爱有加。等皇上登基后,便将长乐宫赐给了她的那位夫人。可还没等封后,那人就离世了。
可让杜姡疑惑的是,她听闻那皇妃生前对花粉过敏,可刚刚她所见长乐宫里搁置着许多花瓶,虽然里面种的花早己枯萎,但看瓶子数量和花的品种,住在那里的人似乎很喜爱花。
如此,又与那皇妃说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