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云布庄后院的雅舍内,陆文渊关于青色火漆信笺“疑似前朝宗室暗记”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众人心中激起千层浪。前朝秘辛、宗室遗脉、神秘信使……这些要素交织在一起,让林寒栋的处境变得更加波谲云诡。
“前朝宗室……”林寒栋低声重复,指尖无意识地着袖中那封最新收到的匿名信。信中“怪叟”吴明远是院试作保的唯一希望,而“宫中旧案”的线索则像一团浓雾,将玉貔貅的真相包裹得更加扑朔迷离。他看向陈默,“陈默,当务之急,是揪出王癞子!此人不仅是赵家爪牙,更是你的血仇旧敌!他盘踞临安,与赵家、漕帮皆有勾结,必是心腹大患!务必查出他的落脚点,摸清他与水师军官的勾连!”
陈默眼中杀意如冰,重重点头:“公子放心!王癞子此人,卑劣阴毒,当年军中血债,今日临安新仇,陈默必亲手了结!我这就去联络旧部!”
他口中的旧部,是当年一同在殿前司水军服役、侥幸未死于王癞子背叛的袍泽,名唤张猛。张猛性情耿首,退伍后在临安水寨附近开了间小酒肆,消息颇为灵通。
夜幕低垂,临安城东南隅的漕运码头灯火稀疏,白日里的喧嚣被一种沉闷的、带着水腥气的寂静取代。靠近水寨闸口的一条陋巷深处,“张记酒肆”的破旧灯笼在风中摇晃。陈默压低斗笠,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闪身进入店内。
酒肆内只有三两桌客人,多是些力夫水手,喧嚣中带着疲惫。柜台后,一个身材魁梧、面庞黝黑、左颊带道刀疤的汉子正低头擦拭酒碗,正是张猛。他抬头看到陈默,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随即又被深沉的痛楚和警惕取代。
“默哥?!”张猛声音嘶哑,放下碗快步迎上,一把将陈默拉到店后狭小僻静的内院,“真的是你!这些年…兄弟们以为你也…”
“我还活着。”陈默声音低沉,摘下斗笠,露出那张饱经风霜却依旧刚毅的脸,“猛子,叙旧容后。今日来,是寻王癞子那畜生!”
“王癞子?!”张猛眼中瞬间燃起熊熊怒火,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那狗娘养的叛徒!他还活着?在临安?!”
“活着!活得很好!”陈默语气森寒,“如今是赵半城手下头号恶犬,今日在府学前,就是他带人刺杀公子!”他将白天遇袭和王癞子身份告知张猛。
张猛听得目眦欲裂:“好个狗贼!投靠了豪强,继续为虎作伥!默哥,你要动他?”
“血债血偿!”陈默斩钉截铁,“但需知己知彼。我观其手下打手进退有度,似有行伍痕迹。且白日擒获的打手招供,王癞子与临安水师一低级军官有旧。你可知是何人?他们勾结所为何事?”
张猛闻言,脸上怒色稍敛,转而露出凝重和一丝后怕。他警惕地看了看紧闭的院门,压低声音:“默哥,你问到点子上了!王癞子这厮,确实常与临安水师的一个小都头来往!那人叫‘翻江鼠’蒋彪,管着水寨西侧一段闸口和巡船!此人心黑手辣,贪得无厌,专管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他凑得更近,声音几不可闻:“我在这码头多年,隐约知晓些内情。赵家掌控临安大半漕运生意,明面上运粮米布匹,暗地里…利用漕帮船只夹带私盐、铜铁、甚至可能还有…军器!蒋彪就是赵家在水师内部打通的关键一环!他利用职务之便,对赵家的私船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提供水寨水道、巡船路线等机密,让私船避开盘查!王癞子,就是赵家与蒋彪之间跑腿传信、具体执行脏活的爪牙!那玉貔貅…说不定就是通过这条渠道被赵家弄到手,又或者…是他们交易的一部分!”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赵家勾结漕帮、贿赂水师军官走私禁物,这己不仅是豪强欺压,而是动摇国本的死罪!这条线索的价值,远超预期!)**
“蒋彪…翻江鼠…”陈默眼中寒光闪烁,“猛子,可知王癞子平日藏身何处?与蒋彪在何处接头?”
张猛皱眉思索:“王癞子狡兔三窟,行踪不定。但蒋彪…他有个相好,是城南‘翠袖楼’的粉头,名唤春桃。蒋彪常去那里厮混,有时也会在那里与人密会。至于王癞子…或许会去城西‘快活林’赌坊,那是漕帮的产业,也是他们销赃分赃的一个窝点!”
就在这时,酒肆前堂突然传来一阵碗碟破碎的巨响和惊叫声!紧接着是粗鲁的呵斥和翻箱倒柜的声音!
“漕帮查账!张猛!滚出来!”一个嚣张的声音响起。
张猛脸色剧变,猛地将陈默往院墙角落的柴堆后一推:“默哥!快藏好!是‘过山风’吴七!蒋彪的狗腿子,专管码头收‘份子钱’的!”
陈默瞬间隐入阴影,气息收敛至无。
内院门被粗暴踹开!几个穿着漕帮号衣、满脸横肉的汉子闯了进来,为首一人身材干瘦,眼神阴鸷如毒蛇,正是“过山风”吴七。
“张猛!这个月的‘水钱’呢?磨磨蹭蹭,想赖账不成?”吴七斜着眼,一脚踢翻旁边的矮凳。
张猛强压怒火,陪着笑:“七爷,您看…这月生意实在清淡,宽限两日,宽限两日…”
“宽限?”吴七冷笑,一把揪住张猛的衣领,“你当七爷我是开善堂的?没钱?我看你这铺子里的酒坛子就挺值钱!兄弟们,给我搬!抵账!”
漕帮打手们立刻就要动手。
“七爷!使不得啊!”张猛急了,“这…这是小的一家老小的活命钱啊!”
“活命钱?”吴七嗤笑,“蒋都头说了,最近风声紧,水寨各处都得‘打点’,你这点钱还不够塞牙缝!搬!”他猛地推开张猛。
就在这混乱之际,吴七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柴堆角落,那里似乎有一道极快消失的影子,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但他生性多疑,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对着手下使了个眼色:“慢着!给我仔细搜搜这院子!看看有没有藏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两个打手立刻提着棍棒朝柴堆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