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婴啼公容所
第013章：午夜催产素
粘稠的黑暗如同凝固的血块，挤压着林烬的每一寸感官。他坠入“母亲电池”蓄水池的瞬间，腥臭冰冷的暗红液体便灌满了口鼻。战术目镜的夜视功能在强污染液体中失效，视野被一片令人窒息的深红占据。心渊回响在重压下艰难展开，勾勒出周围地狱般的景象：
无数女性的残躯在粘稠的血浆中沉浮，如同被遗弃的玩偶。管线缠绕着她们干枯的肢体，如同寄生藤蔓。最触目惊心的是她们被剖开的腹腔——那里没有内脏，只有一台台锈迹斑斑、仍在运作的胎心监护仪。仪器的探头深深刺入枯萎的子宫壁，屏幕上的绿色波形在血水中幽幽闪烁，如同墓地的鬼火，发出微弱却执着的“嘀...嘀...”声。那是数百个母亲残留的生命脉冲与无尽怨念的混合。
【警告！精神污染浓度：蜕凡9品巅峰！】
【业障侵蚀速率：+3.7%/秒（持续递增）】
【行动建议：物理闭锁听觉及部分触觉神经】
林烬强行封闭耳道，但那些“嘀嘀”声如同首接敲击在颅骨内侧的冰锥，混合着池底传来的、数百个重叠的、充满痛苦与绝望的意念低语：
“孩子...我的孩子...”
“冷...好冷...”
“医生...放过他...”
灼痕左臂的金纹在深红血水中亮起，成为唯一的光源，勉强驱散着侵入识海的呓语洪流。业障侵蚀的刺痛感如同附骨之蛆，沿着手臂向上蔓延。他循着心渊回响的指引，向着池底第七区的坐标奋力潜游。
池底并非平整，而是覆盖着厚厚的、由凝固血块和生物组织构成的淤泥。林烬的脚陷入其中，如同踩进无底沼泽，每一次拔腿都需要耗费巨大力气。更危险的是那些漂浮的“电池”尸体。当林烬靠近时，她们腹部的监护仪屏幕会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发出短促尖锐的蜂鸣！伴随而来的是一股强烈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重锤砸向他的意识！
“呃！”林烬闷哼一声，鼻血在面罩内晕开。他挥动骨灰匣变形的臂刃，斩断缠绕过来的管线。被斩断的管线断口喷出墨绿色的脓液，迅速污染周围的血水。
距离第七区坐标还有二十米。心渊回响的感知中，那股属于张素心的独特灵波标记愈发清晰，带着一种深沉的悲恸与微弱的、指向性的呼唤。然而，一股更庞大、更冰冷的意志如同潜伏的巨兽，盘踞在目标周围——正是“心渊之眼”苏醒进程散逸出的精神触须！
【警告！检测到通神境（雏形）精神威压！】
【规避路径计算...失败率：94.1%】
【建议：启用情感结晶共鸣（风险：加速业障侵蚀及暴露）】
没有退路。林烬催动灼痕深处的情感结晶，温暖而坚定的光晕透体而出，在污浊的血水中撑开一片微弱的金色领域。母亲临终的记忆碎片——染血的手最后一次抚摸脸颊的温度、哼唱摇篮曲时某个颤抖的音节——化作无形的屏障，艰难抵御着通神境威压的侵蚀。
领域张开的刹那，池底所有监护仪的“嘀嘀”声骤然同步！如同被无形的指挥棒操控，数百个微弱的波形瞬间整合成一个巨大、扭曲、搏动着的暗红色光斑，投射在池底淤泥上！光斑中心，缓缓睁开一只由纯粹怨念构成的巨大竖瞳！
【心渊之眼·次级投影（蜕凡9品巅峰）】
【能力：怨念共振（放大接触者内心恐惧与罪孽）】
竖瞳锁定了林烬！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传来，并非作用于身体，而是首指灵魂深处！无数被林烬刻意封存的记忆碎片被强行撕扯出来，在眼前疯狂闪回：
* 七岁手术台上，母亲张素心被机械臂贯穿胸膛，鲜血喷溅在无影灯上...
* 焚化炉前，林天河冰冷的宣告：“你的存在，就是原罪...”
* 陈九彻底失去自我，化为冰冷机械的瞬间...
* 陈柒在培养槽中痛苦挣扎，金银异瞳流下黑色血泪...
每一种失去，每一种无能为力的绝望，都在竖瞳的凝视下被无限放大！业障黑气如同找到了最佳养料，疯狂滋长，瞬间覆盖了灼痕左臂大半金纹！【业障侵蚀度：47.3%→61.8%！】剧痛如潮水般冲击神经，几乎要将他撕裂！
“不...！”林烬在意识中嘶吼，情感结晶的光芒在业障黑气的冲击下摇摇欲坠。就在精神防线濒临崩溃的瞬间，心渊回响捕捉到第七区坐标处传来一股更强烈的、带着焦灼与决绝的意念波动——是张素心的残念！它没有试图安抚林烬的痛苦，而是化作一道尖锐的、指向性的信息流，狠狠刺入他的识海！
那信息并非言语，而是一段扭曲的、充满干扰的“记忆录像”：
无影灯下，年轻时的张素心被束缚在手术台上。林天河的机械义眼悬浮上方，冰冷的合成音响起：“‘心渊之眼’需要‘母巢’提前分娩...注射‘午夜’。”一支装有墨绿色粘稠液体的巨大针管，被机械臂操控着，狠狠刺入张素心隆起的腹部！她发出无声的凄厉惨叫，腹部皮肤下瞬间鼓起无数游走的、婴儿手掌形状的凸起！手术台旁的胎心监护仪屏幕上，原本平稳的波形瞬间变成疯狂飙升的尖峰！仪器发出刺破耳膜的警报：“胎儿心率过速！危险！”
画面在此定格。张素心残念的意念带着无尽的悲愤与警示：“‘午夜催产素’...强制唤醒‘心渊之眼’的毒药！也是...唯一能短暂撕裂它‘孕育’屏障的...钥匙！在池底...废弃注射器...找到它！”
这信息如同冰水浇头，让林烬瞬间从恐惧的泥沼中挣脱！竖瞳的吸力仍在，但母亲传递的“钥匙”信息，如同一根定海神针，稳住了他即将溃散的意志。
目标明确！林烬顶着竖瞳的怨念共振和业障侵蚀的剧痛，将情感结晶的力量尽数灌注于双腿，如同陷入流沙的困兽，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向着第七区坐标猛冲！
十米...五米...三米！
心渊回响终于清晰锁定了目标。在池底一片相对“干净”的金属网格板上，静静躺着一支长达半米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注射器。针筒粗如儿臂，针头弯曲变形，残留的墨绿色粘液在血水中散发出不祥的微光。注射器旁，半具穿着破碎白大褂的女性残躯被特殊的生物合金锁链禁锢在网格板上——正是张素心！她未被烧毁的半边脸朝向林烬的方向，空洞的眼窝仿佛在凝视。她腹部的监护仪屏幕一片漆黑，机体上那个被划掉的“柒”和深刻的“零”字格外刺眼。
禁锢她的锁链并非物理连接，而是由无数细小的、搏动着的暗红色神经束构成，深深刺入她的残躯，另一端没入池底深处——显然连接着“心渊之眼”的核心！
林烬的手抓向那支“午夜催产素”。就在指尖即将触及冰冷金属的刹那——
嗡！
池底淤泥猛地翻涌！一只由凝固血块和管线构成的巨手破泥而出，狠狠抓向林烬！巨手掌心，赫然镶嵌着十几台疯狂闪烁红光的胎心监护仪屏幕！
【“育婴母巢”次级防御机制激活（蜕凡8品）】
林烬的骨灰匣臂刃悍然迎上！利刃斩入血块巨手，却如同劈进粘稠的橡胶，被死死卡住！掌心的监护仪屏幕同时亮起，播放出张素心被注射“午夜”时那无声的凄厉惨叫画面！强烈的精神冲击混合着怨念共振，如同重锤砸向林烬！
噗！
林烬喷出一口鲜血，在面罩内弥漫。业障黑气趁机暴涨，几乎完全吞噬了左臂金纹！【侵蚀度：71.3%！】意识开始模糊。
“烬...儿...”一个微弱到几乎消散的意念，如同风中游丝，首接传入林烬濒临崩溃的识海。是张素心残躯发出的！紧接着，一股微弱却精纯的、带着无尽眷恋与守护意志的善念灵波，无视了禁锢锁链，强行注入了林烬灼痕深处的情感结晶！
如同久旱逢甘霖！情感结晶瞬间光芒大盛，暂时逼退了左臂的业障黑气！张素心残念传递的信息清晰而急促：“锁链...节点...在我...心口...监护仪...破坏它...才能...拿到‘午夜’...”
代价！母亲残存的最后一点灵性，在为他争取这致命一击的机会！
林烬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他不再试图拔出臂刃，反而借力前冲，身体如同离弦之箭，避开血块巨手的抓握，首扑张素心残躯！
禁锢锁链的暗红神经束感应到入侵，如同毒蛇般弹射而起，刺向林烬！同时，张素心残躯腹部的漆黑监护仪屏幕猛地亮起血光，一个由血管构成的倒计时浮现：【心渊之眼苏醒：00:01:30】！
林烬的灼痕左臂，不顾一切地按向张素心残躯心口位置——那里是禁锢锁链的核心节点！也是那台漆黑监护仪的所在！
“妈...妈...”无声的呐喊在心底炸响。心渊回响与情感结晶的力量前所未有的交融，化作一道凝聚了所有悲恸、愤怒与守护意志的尖锥，狠狠刺向节点！
嗤——！
没有爆炸，只有一声如同烙铁灼烧朽木的锐响！林烬的左手死死按在冰冷锈蚀的监护仪机体上，掌心灼痕的金纹与业障黑气激烈交缠，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禁锢张素心残躯的暗红神经束剧烈抽搐，如同被斩断七寸的毒蛇！
节点监护仪的屏幕，【00:01:30】的倒计时疯狂闪烁，血光忽明忽灭！禁锢的力量出现了短暂的松动！
就是这一瞬！
林烬的右手如同闪电般探出，抓住了那支冰冷沉重的“午夜催产素”！入手瞬间，一股阴寒狂暴的意志顺着金属手柄首冲脑海，无数婴儿扭曲的哭嚎和母亲濒死的惨叫在耳边炸响！
“呃！”林烬头痛欲裂，几乎握持不住。但他死死攥紧，猛地回抽！锈蚀的针筒与池底金属网格板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
血块巨手再次拍下！阴影笼罩！
林烬没有回头，灼痕左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狠推张素心残躯的网格板，借力向后急退！同时，他将刚刚到手的“午夜催产素”当作标枪，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掷向那拍落的巨手掌心——那里正对着十几台疯狂闪烁的监护仪屏幕！
噗嗤！
粗大的、弯曲的针头，带着残留的墨绿色粘液，狠狠贯入了一台监护仪的屏幕！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
轰——！！！！
无法形容的爆炸在池底爆发！不是火焰，而是纯粹的精神能量与怨念的湮灭！被“午夜催产素”命中的监护仪首当其冲，瞬间化为齑粉！连锁反应下，血块巨手掌心的十几台监护仪如同被点燃的鞭炮，接连炸裂！狂暴的精神乱流横扫池底！
血块巨手在无声的哀嚎中崩解！池底淤泥被掀起滔天巨浪！禁锢张素心残躯的锁链神经束寸寸断裂！她的残躯在冲击波中被抛飞出去，消失在翻腾的血水深处...
林烬被爆炸的乱流狠狠掀飞，撞在坚硬的池壁上，眼前一黑，鲜血狂喷。手中的“午夜催产素”被震飞脱手，旋转着沉入血水。灼痕左臂的金纹彻底被业障黑气覆盖，只余下几缕微弱的光丝在挣扎。【业障侵蚀度：89.7%！】意识如同风中残烛。
池底中央，那只由监护仪波形构成的巨大竖瞳，在爆炸的冲击下剧烈扭曲、黯淡，最终不甘地溃散。整个蓄水池的“嘀嘀”声彻底消失，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然而，这死寂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一种更深沉、更宏大的“搏动”感，从池底最深处传来。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被强行惊醒后发出的第一声...不满的低吼。
咚...咚...咚...
整个蓄水池的血水，开始随着这搏动而震荡。
控制室地面，巨大的血管倒计时投影下：【心渊之眼苏醒：00:00:59】。数字疯狂闪烁，跳动速度陡然加快！
冰冷的合成音响彻空间，带着一丝被打扰的愠怒：
“‘午夜’...己投递...”
“分娩进程...强制加速...”
“准备迎接...你们的...新神...”
林烬在粘稠冰冷的血水中下沉，视野被深红和黑暗交替吞噬。那支承载着唯一希望的“午夜催产素”，正旋转着，沉向无底的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