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缝里，浓重的血腥味和烤鱼焦香交织，形成一种令人作呕又难以抗拒的诡异气息。林笑笑蜷缩着，眼睛死死盯着沙地上那半串金黄的烤鱼，胃袋疯狂地抽搐，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
吃？这串沾着三条人命、从死人堆里扔过来的“断头饭”？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不吃？饥饿如同无数小虫在啃噬她的胃壁，虚脱感一阵阵袭来，左腿的伤痛也在不断提醒她，没有能量补充，她撑不了多久。
老渔夫佝偻的身影在尸体堆中翻找着，动作熟练得令人心寒。他撕开杀手的衣襟，摸索着暗袋，掏出一些散碎铜钱、几块干粮、甚至还有一小包药粉。他的表情冷漠，仿佛在清理渔获，而非人命。
林笑笑的目光在烤鱼和老渔夫之间游移，恐惧、恶心、饥饿、求生的本能激烈地撕扯着她。意识空间里，本源之碗微弱地闪烁着，提示着外界逸散的生命能量场，但距离太远，破损的空间只能极其缓慢地汲取一丝丝，杯水车薪。
【能量+0.1……+0.1……当前能量：2.2/100】
这点能量，连取个碗出来都做不到。
最终，生存的欲望压倒了所有的不适。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猛地伸出手，一把抓起那半串烤鱼！入手温热，油脂沾满了手。
*不管了！活下去！活下去才能想别的！*
她像一头饿极的小兽，不顾形象地对着烤鱼狠狠咬了下去！
外皮焦脆，内里鱼肉鲜嫩滚烫！虽然没有任何调味料，只有最原始的鱼鲜味和烟火气，但在此刻的林笑笑口中，却无异于人间至味！滚烫的鱼肉烫得她首抽气，她却舍不得吐出来，囫囵吞下，贪婪地咀嚼着，连鱼刺都来不及仔细剔除，硬生生咽了下去！
饥饿的胃袋得到抚慰，一股暖流伴随着食物的热量流向西肢百骸，驱散了部分寒冷和虚弱。她吃得狼吞虎咽，几口就将半串鱼肉消灭干净，连串鱼的树枝都下意识地舔了舔，才恋恋不舍地丢掉。
食物下肚，力气似乎也恢复了一点点。她靠在冰冷的石头上，警惕地看向老渔夫那边。
老渔夫己经搜刮完毕，他手里拿着几样东西：一小袋铜钱，几块硬邦邦的杂粮饼，一小包不知用途的药粉，还有……一块半个巴掌大小、边缘带着烧灼痕迹、黑黢黢看不出材质的……令牌？或者腰牌？
老渔夫的目光在那块焦黑的令牌上停留了很久，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林笑笑却敏锐地感觉到，他周身那股冰冷肃杀的气息，似乎……更沉郁了几分？甚至带着一种刻骨的……恨意？
他缓缓收起东西，将令牌贴身藏好，然后站起身，走到河边，用冰冷的河水清洗着手臂和竹竿上的血迹。浑浊的河水很快将血色冲淡、稀释。
清洗完毕，老渔夫拎着那根依旧湿漉漉、却仿佛还残留着血腥气的竹竿，一步步朝着林笑笑藏身的石堆走来。
林笑笑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身体瞬间绷紧！他……他要做什么？
老渔夫停在石缝前，背着光，佝偻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林笑笑完全笼罩。他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审视的冰冷和……疲惫？
“看到了？”嘶哑的声音响起，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林笑笑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点头，又猛地摇头，语无伦次：“我……我没看到……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渔夫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回答，他的目光扫过林笑笑裹着的破麻衣，扫过她沾着油渍的手，最后停留在她惊恐的脸上。
“青石村，回不去了。”他突兀地说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林笑笑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被沉塘未死，还被冲到了下游，遇到杀手袭击……无论她是不是“不祥之人”，青石村都不可能再容她。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往东三十里，有个黑水镇。”老渔夫继续用他那干涩嘶哑的声音说道，像是在交代后事，“镇上有个‘福来’杂货铺，找掌柜老周，说……说‘河滩的鱼腥味太重’，他会给你点吃的，帮你找个浆洗的活计，饿不死。”
林笑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老渔夫。他……他在给她指一条生路？为什么？
“为什么……帮我？”她鼓起勇气，声音发颤地问。
老渔夫沉默了片刻，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他移开目光，看向远处流淌的浑浊河水，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苍凉和疲惫：“麻烦……己经够多了。不想再添一个孤魂野鬼。”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异常冰冷锐利，带着强烈的警告意味：“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许提！否则……”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和手中滴水的竹竿，己经说明了一切。
林笑笑吓得连连点头：“我懂！我懂！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老渔夫不再看她，转身，佝偻着背，朝着与黑水镇相反的方向——河滩上游的乱石深处走去。他的脚步有些蹒跚，肩头那道被弩箭擦破的伤口，在破旧的衣服下隐隐透出暗红。
“等等！”林笑笑看着他那孤独而决绝的背影，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疑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她下意识地喊出声。
老渔夫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你……你受伤了……”林笑笑指着他肩头，“还有……那些人……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杀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问出最后一句，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老渔夫缓缓转过身。晨光勾勒着他佝偻的轮廓，那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逆光中显得格外幽深。
“一个……早就该死在河里的老鬼罢了。”他的声音嘶哑而平淡，却仿佛蕴含着滔天的血浪和无尽的沧桑。“至于他们……”他瞥了一眼河滩上那三具冰冷的尸体，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冰冷、近乎残忍的弧度，“是债主，也是……送葬的。”
说完这句，老渔夫不再停留，决绝地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嶙峋的乱石堆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河滩上，只剩下林笑笑一人，和那三具逐渐冰冷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在晨风中弥漫，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噩梦。
林笑笑呆呆地坐在石缝里，看着老渔夫消失的方向，心绪翻腾。
*一个早就该死在河里的老鬼……债主……送葬的……*
他究竟背负着怎样的过去？那焦黑的令牌又代表着什么？追杀他的人，显然不会善罢甘休。他选择独自走向上游乱石深处，是去面对，还是……求死？
老渔夫的身份，如同笼罩在河滩上的迷雾，更加扑朔迷离。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绝非普通的渔夫！他曾经的身份，必然牵扯着巨大的秘密和血腥的恩怨！
林笑笑低头，看着自己沾着油污和沙土的手。那半串烤鱼给了她活下去的力气，却也让她更深地卷入了一场未知的风暴边缘。
老渔夫最后的话在她耳边回响：“往东三十里，黑水镇，‘福来’杂货铺，老周……‘河滩的鱼腥味太重’……”
这是她唯一的生路。
她挣扎着站起身，左腿的扭伤依旧疼痛，但比之前好了一些。她裹紧了那件腥臭的破麻衣，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充满血腥和诡异的河滩，以及那三具无声的尸体。
恐惧依旧存在，但求生的意志更加坚定。
她迈开脚步，一瘸一拐，却无比坚决地朝着东方——黑水镇的方向走去。
意识空间里，本源之碗的光晕似乎因为宿主求生意志的坚定而稍微明亮了一丝丝。碗底浑浊的泥水，倒映着她蹒跚前行的孤独身影。
林笑笑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河滩东方的晨雾中。
而在她身后，那片嶙峋的乱石深处，上游的方向。
“噗通！”
一声重物落水的闷响隐约传来，很快被河水的流淌声淹没。
紧接着，一道更加隐蔽、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另一处石堆后闪现出来。黑影的目光扫过河滩上的三具尸体，又望了一眼林笑笑消失的方向和老渔夫投河的位置，眼神闪烁不定。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了其中一具杀手的尸体，尤其翻看了其衣襟内侧某个不显眼的标记，脸色微微一变。
随即，黑影如同融化的墨汁，再次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乱石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
河滩恢复了死寂，只有三具尸体和未散的血腥味，证明着这里刚刚发生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