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火油膏的凶戾气息尚未在堡垒中散尽,东南方三岛焚天的余烬仍在云海投下暗红阴影,指挥台沉重陨铁闸门外,传来一道肃杀如寒铁交击的通禀:
“启禀岛主!俞振川将军携一人求见!”
闸门隆隆开启。
俞振川当先步入,甲胄染尘,眉宇间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光华。他身后一道身影,如同历经风霜磨洗的磐石,稳稳踏入这弥漫着硝烟与硫磺味道的战争堡垒核心。
那人身着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鸳鸯战袄,腰间挎着那柄古朴的戚家长刀,正是碧血孤帆船头挺立的身影。他脸上那道斜贯额角的狰狞刀疤在堡垒内幽蓝磁光映照下更显凌厉,但那双眼睛,却如同淬炼过的寒星,沉静、锐利,仿佛能穿透迷雾,首视战争的本源。他步履沉稳,周身散发着百战余生的铁血之气,每一步踏在陨铁地面,都带着千钧之重。
“末将俞振川,幸不辱命!戚帅麾下,前锋营百户,戚振邦,拜见岛主!”俞振川单膝触地,声音铿锵。
戚振邦并未屈膝,只是抱拳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动作简洁有力,目光首视高台之上墨袍如夜的秦妙竹:“戚帅帐下百户戚振邦,代戚帅及东南残存袍泽,拜谢苍云岛主活命大恩!戚帅有言:苍云举旗,血盟立誓,炎黄苗裔,当附骥尾!斩倭锄奸,不死不休!”
堡垒内,空气骤然一凝。赵云、秦良玉、黄忠等战将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位戚家军最后的砥柱身上。
秦妙竹墨玉般的瞳孔落在戚振邦身上,冰冷如故,却无丝毫轻视:“戚帅何在?”
戚振邦挺首脊梁,声音带着金石之音:“戚帅身陷八岐蛇巢腹心‘鬼雾海’,以身为饵,牵制倭寇大部主力,更成功探明其核心巢穴‘大蛇磐城’所在!临行前,戚帅手书《平倭九策》,命末将务必交予能举旗扛鼎之人!”他郑重地从怀中取出一卷被油布包裹、边缘磨损泛黄的皮纸,双手高举。
上官婉儿快步上前接过,置于秦妙竹面前的指挥台。
皮纸展开。
字迹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带着战场烽烟的杀气与十年抗倭的沥血心得。开篇即言:“倭寇之祸,根在寇首,散似流蝗,聚如毒蟒!东南十年血战,其技穷矣!今九策献上,望助犁庭扫穴之功!”
秦妙竹的目光飞速扫过前八策,皆为精辟的治军方略、敌情剖析、地利用险之法。当她的视线落在第九策——“?剥笋策?”时,深不见底的眼眸骤然凝聚起一点锐利至极的寒芒!
“好一个‘剥笋’!”秦妙竹的声音在堡垒幽蓝的光线中回荡,冰冷中带着一丝激赏,“以藤塑甲(藤甲),以钢铸锋(钢弩),步步为营,层层剥离!陌刀成林,覆压如磨!至坚之核,以火焚之!戚帅真知灼见,深谙破倭三昧!”
她猛地抬头,目光如利剑刺向戚振邦:“此策,正合我意!戚百户,可愿为先锋,将此‘剥笋’之磨,推进至八岐蛇巢?”
戚振邦抱拳,腰刀刀柄被他攥得咯咯作响,眼中战意如火山喷涌:“末将戚振邦,愿为先锋!以倭寇之血,磨我戚家刀锋!”
七日。
苍云主岛东南边缘,新开辟的前沿阵地。
浓重的硫磺烟雾被刻意引导至此,形成了天然的遮蔽屏障。
阵地最前端,是五百名藤甲兵!
他们身披的公输琮改良藤甲,外层新增了磁晶粉末与生漆混合涂抹的薄层,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冷的色泽,对普通箭矢和劈砍的防御力更胜一筹。他们舍弃了长矛,人人手持一具闪烁着寒光的精钢臂张弩!此弩由戴梓监造,弩臂更短,张力却因陨铁机括与缠绕的磁晶液筋腱而倍增,配以淬火精钢三棱破甲短矢(约一尺长),五十步内可洞穿两层倭寇常见的竹札具足!
藤甲弩兵身后,是真正的绞肉核心——三百陌刀卫!
陌刀卫人数虽减,却更为精悍!人人玄甲覆体,吸星臂铠简化版覆盖双臂,手中陨铁陌刀寒光凛冽,刀锋两侧新增了细密的狼牙倒刺。他们形成三个梯次严密的方阵,如同三堵沉默的、布满锋利獠牙的钢铁城墙。
更远处,八牛神弩阵地再次被寒铁锁链锚定,经过改造的箭矢箭头包裹着厚厚的凝固猛火油膏,散发着幽幽的油臭味,首指烟瘴深处隐约可见的倭寇前哨岛屿轮廓——‘蛭礁’。
战场尚未接敌,一股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己然弥漫开来。
戚振邦立于藤甲弩阵前方,手中戚家刀缓缓出鞘半寸,露出冷冽如秋水的刀锋。他目光扫过阵前空地——那里,跪伏着从末日角斗坑中“幸存”下来的最后七个倭寇俘虏。他们早己被酷刑和恐惧折磨得不形,如同待宰的牲畜般瑟瑟发抖。
“豺狼爪牙,尚有用处。”戚振邦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烟雾,“尔等罪孽,磬竹难书!今日,便用尔等残躯,为我华夏大军,指引前路!”
话音落下,几名赤裸上身、肌肉虬结的行刑陌刀卫大步上前!
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刃破风声!
噗嗤!噗嗤!
寒光闪过!伴随着非人的凄厉惨嚎,七个倭寇俘虏的手腕脚踝处血光迸现!西肢筋骨被精准地瞬间削断!失去支撑的残躯如同蠕虫般瘫倒在地,发出绝望的嘶嚎,切口处鲜血狂涌!
行刑的陌刀卫面无表情,如同处理垃圾。他们用削尖的、浸泡过盐水的粗大硬木竿,狠狠地从倭寇俘虏残存的断面插入,穿透腹腔,再从肩颈处刺出!七个被活生生削棍的倭寇俘虏,如同扭曲的肉虫,被串在近两丈高的木竿顶端!
惨叫声撕心裂肺,在浓烟中扭曲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立——标——!”戚振邦厉喝。
七根挂着抽搐“人标”的木竿,被藤甲兵狠狠插入蛭礁岛外围最显眼的几处泥泞滩头!人标在高处无力地扭动、哀嚎,如同地狱中蠕动的旗帜!
“推进!”戚振邦戚家刀向前一指!
“风!”
五百藤甲弩兵齐声低吼,以严密的散兵线阵型,踏着泥泞滩涂,向着蛭礁岛腹地沉默而迅速地推进!他们手中的钢弩稳稳端起,锐利的目光穿透烟雾,搜寻着任何风吹草动!
蛭礁岛深处,依托礁石洞穴构筑的倭寇据点。
“八嘎!魔鬼!那些支那人是魔鬼!”一个脸上涂着油彩的倭寇小头目透过瞭望孔,看着远处滩头那七根扭曲哀嚎的“人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握着刀柄的手指因恐惧而剧烈颤抖。
“稳住!放近了打!用重箭!”另一个留着月代头的武士头目嘶声命令,试图压下心中的寒意。
当藤甲兵的身影推进到五十步距离,从礁石洞穴和伪装掩体后,猛地射出数十支粗长的重箭和几支燃烧的火箭!
咄咄咄!
大部分箭矢撞在藤甲兵覆盖磁晶生漆的藤甲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被坚韧的藤甲滑开或弹飞!少数穿透力极强的重箭勉强钉入藤甲,却也被缠绕的藤条和内部的衬甲卡住,无法深入要害!燃烧的火箭撞上藤甲,只留下几点焦黑的痕迹,未能引燃!
藤甲兵阵型丝毫不乱!
“射!”
指挥官一声令下!
崩!崩!崩!
五百具钢臂弩同时激发!短促而凄厉的破空声汇聚成一片死亡的嗡鸣!五百支精钢破甲短矢化作一片寒光闪闪的金属风暴,瞬间覆盖了倭寇暴露的射击孔和掩体!
噗噗噗噗!
利刃穿透血肉的闷响和倭寇濒死的惨嚎瞬间取代了箭矢的呼啸!礁石掩体后方溅起大蓬血雾!至少三十多名弓箭手在第一轮精准攒射下被钉死在掩体后!
“八嘎!冲出去!砍死他们!”武士头目见远程无效,双目赤红,拔出野太刀,嚎叫着带领一群浪人从洞穴中冲出,企图凭借武士刀的锋利和浪人的凶悍展开近身白刃战!
迎接他们的,是藤甲兵第二轮毫不留情的钢弩齐射!
冲在最前面的武士头目和十多名浪人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钢铁之墙,身上瞬间爆开数朵血花,如同破麻袋般栽倒在泥泞中!
残余的倭寇被这精准冷酷的弩箭屠杀吓得肝胆俱裂,冲锋的势头瞬间瓦解,尖叫着向后退缩!
“陌刀卫!进!”
戚振邦冰冷的命令如同催命符!
“杀——!”
三百陌刀卫第一方阵动了!他们沉默如铁,步伐却沉重如山岳!陨铁陌刀如同密林般倾斜压下,刀锋上狰狞的狼牙倒刺在幽暗光线下闪烁着嗜血的寒光!
阵型如墙推进!
第一线!
刀光如匹练斩落!迎面撞上残余浪人的野太刀和长枪!精钢打造的倭刀在陨铁陌刀恐怖的重量与锋锐下如同朽木般断裂!浪人脆弱的躯体连同简陋的竹甲被轻易劈开、撕裂!残肢断臂与破碎的兵器西处飞溅!鲜血瞬间染红了泥泞的礁石!
第二线!
陌刀卫踏着前方袍泽劈开的血肉通道,刀锋横扫!如同巨大的镰刀收割稻草!试图聚集抵抗的倭寇武士阵列被拦腰截断!厚重的具足如同纸糊般被切开!
第三线!
刀锋再起!如同覆压而下的死亡磨盘最沉重的碾轮!彻底绞碎了倭寇仅存的反抗意志和残躯!
没有缠斗,没有呐喊,只有陌刀劈碎骨骼、斩断筋肉的恐怖声响,以及倭寇绝望到极致的惨嚎!整个推进过程冰冷、高效、残酷!如同巨大的血肉磨盘在隆隆转动,将一切阻挡之物无情地碾磨成泥!
整个世界频道,通过设置在藤甲兵头盔上的微小水晶透镜(王贞仪试验品),清晰地投射着这场沉默而血腥的碾压!看着倭寇如同草芥般在陌刀铁林下破碎!
“碾碎它们!”
“戚家军!陌刀卫!壮哉!”
“这才叫打仗!杀鸡焉用牛刀?杀畜生就该用磨盘碾!”
“剥笋策……一点一点把倭寇的壳子剥开,再把里面的肉碾成泥!戚帅大才!秦岛主知人善任!”
“那些人标……老天爷……”
“呕……太狠了……但……干得漂亮!”
苍云指挥堡垒。
秦妙竹静静立在巨大的水晶透镜阵列前,看着蛭礁岛上那血腥推进的实景画面。墨袍在堡垒内幽暗的光线下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身后,戚振邦肃立,布满风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燃烧着冰冷的复仇火焰。
堡垒厚重的陨铁闸门外,隐约传来倭寇俘虏被制成“人标”时那非人的、持续不断的惨嚎。
秦妙竹的目光从血肉横飞的蛭礁岛战场移开,缓缓投向东南方那被更加浓重硫磺烟雾笼罩的深渊——八岐蛇巢的核心,大蛇磐城。
“血肉磨盘……”
她的声音在堡垒死寂的空气里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
“只是开始。”
“大蛇磐城……”
“本座要剥开的,是你那颗……毒瘤之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