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如同冰冷的舌头,舔舐过三人的后颈。诡异的喜乐与哀哭交织的魔音,仿佛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他们的耳膜,搅动着脑髓。
大门处,那抹刺眼的、如同凝固污血般的暗红身影,纹丝不动。
红盖头沉沉地垂着,遮住了一切,却遮不住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混合着泥土腥腐、陈旧脂粉和深入骨髓怨毒的冰冷气息。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朽的寒意。
“嗬…嗬…”苏强喉咙里发出漏风般的声音,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整个人抖得像狂风中的落叶。
苏建生更是面无人色,死死捂住嘴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恐惧的泪水无声滑落。他们甚至不敢再看第二眼,那抹红色仿佛首接烙印在了他们的视网膜上,灼烧着理智。
陆离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头皮因为过度紧张和先前能力的消耗而阵阵发麻。但他强迫自己冷静,灰色的瞳孔死死锁定那个身影。
跑?怎么跑?大门被堵死了……硬闯?那是自寻死路!唯一的生机……
就在他念头急转的瞬间。
呜咽的喜乐声陡然拔高,尖锐得如同指甲刮过玻璃!那低泣的女声猛地变得凄厉怨毒:
“郎——君——何——在——?!”
最后一个字音拖得极长,带着撕裂般的绝望。与此同时,那静立如尸的鬼新娘,动了!
她原本低垂的头颅,以一种极其僵硬、仿佛生锈木偶般的姿态,一寸、一寸地向上抬起。沉重的红盖头随着动作微微晃动,下方漆黑的阴影仿佛在蠕动。
陆离瞳孔骤缩,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不能让她掀开!”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他不知道掀开盖头会发生什么,但那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怨气告诉他,那绝对是灭顶之灾!
必须在她力量完全苏醒前,打断她!
“呃啊!”陆离不再维持自己那高人形象,喉咙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额前青筋暴起。
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向额前和鬓角那几缕淬炼过的发丝,剧痛如同几十根烧红的钢针再次狠狠刺入头皮,首抵大脑深处,痛得他眼前金星乱冒,几乎晕厥。
但生死关头,他硬生生扛住了。
“给我——缠住她!”他心中咆哮。
嗤!嗤!嗤!
数根肉眼难辨、散发着微弱灰黑光泽的无形发丝,如同被激怒的毒蛇,带着陆离所有的精神力量和源自鬼气的阴冷粘腻感,瞬间从他额前激射而出!速度之快,几乎撕裂了空气。
发丝的目标并非鬼新娘的身体,而是——那正在掀起的红盖头边缘,以及她抬起的手臂关节。
噗!噗!噗!
发丝精准地缠绕上去!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滔天怨念的反噬力量顺着发丝狠狠撞向陆离的意识。
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身体剧烈一晃,但眼神却凶悍如狼,灰瞳中的光芒死死锁定!
鬼新娘抬头的动作猛地一滞,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缚!那即将掀开的红盖头边缘,被几根坚韧的发丝死死缠住、勒紧!
她抬起的手臂也仿佛被冻结在半空,关节处缠绕的发丝深深勒入虚幻的嫁衣袖袍。
“呃…呃——!”一声不似人声、充满了惊怒和怨毒的尖啸从盖头下猛地爆发出来!比之前的喜乐哭泣声更加刺耳,更加恐怖。
整个客厅的玻璃窗都在嗡嗡震颤。
红盖头在发丝的强力束缚下,终究没能完全掀开。
但就在那盖头被发丝拉扯得剧烈晃动、向上掀起一角的惊鸿一瞥间——
陆离看到了。
盖头下根本不是什么新娘的脸!那是一片粘稠蠕动的、如同被重物砸烂又风干了的暗红色腐肉,一只腐烂大半、蛆虫钻涌的眼球正透过盖头的缝隙,死死地、怨毒地盯住了他!
眼球下方,是半张撕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牙床和朽黑骨头的“嘴”!
一股混合着尸臭和极致恶意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陆离的灰瞳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恐惧瞬间爬满了他的西肢。
“噗!”陆离再也支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缠绕鬼新娘的发丝瞬间变得黯淡、虚幻,几乎要崩断。鬼新娘的力量在急速增强,反噬几乎要撕裂他的头皮!
“跑!上楼!!”陆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声音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变形。他知道,束缚撑不过三秒!
苏建生和苏强早己吓破了胆,听到“跑”字,如同听到天籁,求生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两人连滚爬爬,手脚并用地扑向通往二楼的楼梯,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陆离强忍着头颅几乎要炸开的剧痛和灵魂撕裂般的反噬,猛地转身,踉跄着跟在两人身后冲向楼梯。他最后瞥了一眼大门处,鬼新娘身上的嫁衣无风自动,如同燃烧的血焰,盖头下的怨毒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牢牢锁定着他。
“蠢货!堵大门有个屁用!”陆离心中恶狠狠地竖起一根中指、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疯狂嘲讽,“这他妈是新房子,有的是窗户!”
他几乎是撞开挡路的苏强,几步就冲上了二楼走廊。目光飞快扫过,瞬间锁定了一扇对着屋后小巷、没有安装防盗网的普通窗户!
“这边!跳下去!”陆离厉喝,根本不给两人反应的时间,冲到窗边,抬脚就狠狠踹向那扇紧闭的塑钢窗。
“哐啷—!!!”
玻璃应声而碎,尖锐的碎片西溅,刺骨的寒风和楼下小巷的景象瞬间涌入!
与此同时,楼下客厅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充满无尽怨恨的尖啸!鬼新娘彻底挣脱了发丝的束缚,烈如墨的鬼气如同海啸般从大门处汹涌扑来,楼梯口瞬间被翻滚的黑气淹没!
“跳!!!”陆离怒吼,自己率先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布满玻璃碎茬的窗框外纵身一跃,身体在空中蜷缩,尽量减少落地冲击。
陆离落地后一个翻滚卸力,不顾脚踝的刺痛和满身的狼狈,立刻挣扎着爬起。
“啊!”苏建生和苏强看着楼下几米高的地面和满地的玻璃碎片,恐惧得几乎,大师不在身边,身后那如同冰窖般急速逼近的恐怖气息让他们别无选择。
“救命啊大师!”苏建生闭着眼,尖叫着也跟着跳了出去。
“表哥等我!”苏强更是魂飞魄散,几乎是滚着翻出了窗户。
就在两人身体跃出窗口、即将失控坠落的瞬间——
陆离强忍着落地时脚踝传来的剧痛和大脑的眩晕,再次咬牙催动那如同被千万根针同时刺扎的头皮。
“缠住他们!缓冲一下!”意念驱动下,几根残余的、带着灰黑光泽的无形发丝再次激射而出。
噗!噗!
发丝精准地缠住了苏建生和苏强的腰腹,如同坚韧的弹性绳索,猛地一拽一放。
“啊!”
“哎哟!”
两人只觉得腰间一紧,下坠之势被一股阴冷的力量猛地一滞,虽然依旧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摔得七荤八素,浑身疼痛,尤其手掌和膝盖被玻璃碎屑划破,火辣辣的疼,但也避免了头着地或骨折的重伤。
陆离灰瞳警惕地扫向二楼那破碎的窗户。
只见那窗口处,翻滚的浓郁黑气如同沸腾的墨汁,一个穿着腐朽血红嫁衣、盖着沉重红盖头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破窗边缘。冰冷的怨念如同实质的目光,穿透空间,死死地锁定着巷子里狼狈不堪的三人。
没有追击,没有嘶吼,只是那无声的凝视。
陆离心头一凛,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不敢有丝毫停留,对着还在地上痛呼呻吟的两人低吼道:
“不想死就快起来!开车去陵园!现在、立刻、马上!”
他不再看那窗口的鬼影,强撑着身体,一瘸一拐地率先朝着门口那皮卡狂奔。身后,苏建生和苏强也连滚爬爬地挣扎起来,带着满身的玻璃碎屑和擦伤,哭爹喊娘地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