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绵绵,临安城外的孙家村笼罩在一片朦胧水雾中。村尾一间不起眼的茅草屋内,却透出昏黄的灯光,隐约传出木料敲打和低声交谈的声音。
屋内,赵铁柱正半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调整着一架造型奇特的木制纺车的部件。这纺车与寻常农户家中的单锭纺车截然不同——它有三个并列的纱锭,底部连接着一个宽大的脚踏板,整体结构紧凑而精巧。
“孙伯,您看这个转轴的角度对不对?”赵铁柱额头渗出汗珠,低声问道。
孙老汉眯着昏花的老眼,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木制转轴,点了点头:“没错,沈相公的图纸上就是这么画的。这脚踏板一踩,三个锭子同时转……乖乖,这要是成了,一天纺的纱线能顶过去三天!”
染匠李师傅蹲在一旁,正研磨着几种新配的染料,闻言抬头笑道:“何止三天?若是咱们的织机也按沈相公的法子改进了,织布速度还能再快一倍!到时候,咱们的布既细密又便宜,看那陈百万还怎么压价!”
三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三人顿时噤声,赵铁柱迅速扯过一块粗布,将纺车盖住。
“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接着,沈墨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披着一件蓑衣,帽檐下的面容沉静如水,唯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锐利。
“沈相公!”三人连忙起身相迎。
沈墨微微点头,目光落在那被粗布半掩的纺车上:“成了?”
赵铁柱激动地掀开粗布,指着纺车说道:“按您的图纸,基本组装好了,就是这脚踏板和锭子的联动还不太顺畅,我们正调试呢。”
沈墨走近,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番,随即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巧的木工锉,在转轴的某个位置轻轻打磨了几下,又调整了脚踏板的连接角度。
“再试试。”他说道。
赵铁柱深吸一口气,坐上矮凳,双脚踩上踏板,用力一踏——
“吱呀——”
纺车的三个锭子同时转动起来,发出流畅的嗡鸣声!
“成了!真的成了!”孙老汉激动得胡须首颤,李师傅也忍不住拍掌叫好。
沈墨嘴角微扬,但很快又恢复平静:“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你们要秘密培训村里的妇人们使用这种纺车,但切记,绝不能走漏风声。”
“沈相公放心!”赵铁柱郑重地点头,“咱们村的人都被陈记坑苦了,绝不会有人出卖大伙儿!”
沈墨颔首,又从怀中取出一卷新的图纸,递给李师傅:“这是改进后的织机结构图,你们尽快打造出来。另外,染料的配方我也做了调整,用青矾和皂角混合固色,能让颜色更鲜亮持久。”
李师傅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接过图纸,细细端详起来。
“沈相公……”孙老汉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咱们这么做,陈百万迟早会察觉。他若狗急跳墙……”
沈墨目光微冷:“他会的。但等他察觉时,己经来不及了。”
他站起身,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雨丝如针,刺入无边的黑暗。
“半个月后,临安城的布市上,会有一批新布上市,价格只有陈记的一半。”
“那时,才是真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