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百万锒铛入狱，陈记布庄被查封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临安城。百姓拍手称快，商户噤若寒蝉。依附陈家的几家布庄更是风声鹤唳，纷纷关门歇业，生怕被牵连。
陈府被衙役围住，查抄家产。昔日富丽堂皇的宅邸，此刻一片愁云惨雾。陈百万的妻妾哭天抢地，几个儿子如丧考妣。
而在陈府后宅一个偏僻的小院里，林婉儿静静地坐在窗前。听着前院的哭嚎和喧闹，她脸上没有大仇得报的狂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和一丝淡淡的悲悯。毕竟，这里也曾是她名义上的“家”。
小莲兴奋地跑进来：“小姐！小姐！老爷…陈百万被抓了！布庄封了！咱们…咱们是不是…”
“小莲，”林婉儿打断她，声音平静，“陈家倒了，是罪有应得。但‘织云合作社’的路，才刚刚开始。沈相公那里，更需要我们。”
“小姐说得对！”小莲用力点头，“沈相公真是太厉害了！这下看谁还敢欺负咱们！”
林婉儿望向县衙方向，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沈墨的手段，凌厉果决，甚至有些…冷酷。但正是这份冷酷，才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为她们撕开了一条生路。
县衙后堂，周文斌的书房。
周文斌看着眼前厚厚一摞关于陈百万案的卷宗（劣布数量、欺诈金额触目惊心），眉头紧锁。陈百万是倒了，但留下的烂摊子不小。查封的家产需要清点充公，受害百姓需要赔偿安抚，临安的布市也需要稳定…
更让他心思沉重的是沈墨。
“大人，”师爷在一旁低声道，“沈墨此次…借势而为，手段凌厉。那‘织云合作社’经此一事，声望大涨，又有良布在手，恐怕很快就能填补陈记留下的空缺，成为临安布市新贵…他如今又有‘神犁’、‘肥皂’之功在身，深得民心…长此以往，恐成尾大不掉之势啊…”
周文斌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师爷的话，正是他心中所想。沈墨是个人才，用好了是利剑。但这把剑，太锋利了，而且越来越不受控。他需要敲打，需要平衡。
“传沈墨来见我。”周文斌沉声道。
不多时，沈墨来到书房，依旧是那副恭敬而不卑不亢的姿态：“学生沈墨，参见县尊大人。”
“沈墨啊，”周文斌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指着旁边的椅子，“坐。此次陈百万案，你提供的线索（指苦主和劣布对比）至关重要，功不可没啊！”
“大人明察秋毫，学生不敢居功。”沈墨依言坐下。
“陈家倒了，布市动荡。”周文斌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忧色，“‘织云合作社’如今名声在外，又有良布。本官有意，由县衙出面，将查封的陈记部分织机、店铺，折价交由‘织云合作社’经营，以尽快稳定布市，安抚百姓。你看如何？”
沈墨心中冷笑。这是想摘桃子？用查封的陈记资产，换取对“织云合作社”的控制权？将“织云”纳入官办，或者至少是官督商办？
“大人心系百姓，学生感佩。”沈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织云合作社’乃众多织户染匠抱团求生之所，非学生一人所有。其运作，自有章程。县衙若将陈记产业交予，恐需明确权属、厘清责任，以免日后纷争，反而不美。”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学生倒有一策，或可两全。县衙可将查封的陈记劣质布匹公开拍卖，所得钱款，优先赔偿受害百姓。剩余资产，由县衙统一管理，公开招标，价高者得，充实府库。至于稳定布市，学生可担保，‘织云合作社’必以合理价格，优先供应本地所需，绝不行囤积居奇之事。”
这一番话，绵里藏针。既拒绝了周文斌首接插手“织云”的要求，又给出了一个看似公平、实则让周文斌能捞到实际好处（拍卖款）的方案，还承诺了稳定市场，让周文斌抓不到把柄。
周文斌深深地看了沈墨一眼，心中那股忌惮更浓了。这小子，滑不留手！
“嗯…你所言，倒也有理。”周文斌沉吟片刻，知道自己暂时无法强行介入“织云”，只能退而求其次，“那就按你说的办。拍卖之事，由县衙主持。‘织云合作社’稳定布市之责，本官就交给你了。切莫让本官失望！”
“学生遵命，定不负大人所托。”沈墨起身行礼告退。
走出县衙，沈墨抬头望了望有些阴沉的天空。周文斌的敲打，他感受到了。但他更清楚，这临安城的水下，还有一条更大的毒蛇没有解决。
马五爷！还有…那个姓赵的税吏！
陈百万只是摆在明面上的靶子。原主沈墨被活活打死的那笔血债，背后的黑手，恐怕还没真正浮出水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