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辕犁的胜利,像一团被泼上了猛油的烈火,瞬间点燃了整个云村所有人心中的希望。
当天下午,当那架被众人视为“神物”的曲辕犁被小心翼翼地抬回坞堡时,几乎所有人都围了上来,伸出手,用一种近乎朝圣的心情,去触摸那光滑的犁辕和冰冷的犁铧。
“主公,有了这宝贝,咱们还愁没饭吃?”周石激动地搓着手,满脸红光。
“是啊!俺一个人就能干以前三个人的活!”
“快!再多做几架!俺们现在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
青壮年们七嘴八舌地嚷着,恨不得现在就人手一架,把坞堡外的荒地全都翻个底朝天。
然而,秦昊却给这股狂热泼了一盆冷水。
“一架犁,从选材到制作,花了我们五天时间,还用掉了我们仅有的半块好铁。”他平静地说道,“就算我们不眠不休,一个月也最多做出五六架。而坞堡外的荒地,有上百亩。等我们把犁都造好,早就错过了春耕的最好时机。”
一句话,让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脸上的兴奋,渐渐被一丝愁云取代。
是啊,东西是好,可造不出来,又有何用?
看着众人失落的神情,秦昊笑了。他要的,就是先让他们认识到困难,再给出解决方案。这样,才能让他们更深刻地理解变革的意义。
“所以,我们不能再用以前那种一个工匠从头做到尾的老法子了。”
秦昊将林巧儿、苏长茂、王铁山和周石叫到身边,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他捡起一根木炭,在主楼前的空地上,画下了一张全新的、让他们匪夷所思的图纸。
那不是一张器物的构造图,而是一张……流程图。
“一张曲辕犁,可以拆分成十三个主要部件。”秦昊指着地上的图,“犁辕、犁壁、犁铧、犁评……每一个部件,都不复杂。”
“从明天起,我们要换个做法。”
“林巧儿!”
“在,大哥!”少女立刻应声。
“你不再是唯一的工匠,你是‘总工’。你的任务,是为每一个部件,制作出一个标准、统一的‘模具’。比如犁辕,你就用那根完美的犁辕做标准,制作一个定型的模具。以后所有蒸煮过的木料,都用这个模具来定型。我要求,用模具做出来的每一根犁辕,都必须一模一样!”
“王铁山!”
“在!”
“你负责带领一支队伍,专门制作犁辕和犁底这些大的木质部件。你们的任务,就是用巧儿姑娘做好的模具,心无旁骛地、重复地制作这几样东西!”
“周石!”
“到!”
“你带领另一支队伍,专门负责制作犁评、犁箭这些小零件!同样,一切以模具为准!”
“至于最关键的犁铧,”秦昊的目光投向了那几块来之不易的废铁,“我会想办法,用最少的铁,做出最多的犁铧。”
“这……这能行吗?”苏长茂看着那张流程图,有些迟疑地问道,“各做各的,万一最后拼不起来怎么办?”
“这就是‘模具’的作用。”秦昊解释道,“只要每一个零件都是标准、统一的,那么它们就一定能完美地组装在一起。这叫‘标准化生产’。”
“我再给你们算一笔账。”秦-昊看向苏长茂,“一个人,一天或许能做出一个完整的小零件。但如果他只重复一个动作,比如钻孔,他一天能给一百个零件钻孔!我们的速度,将不再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十乘十等于一百!”
流水线作业、标准化生产、效率最大化……
这些超越了时代近两千年的工业化理念,通过秦昊最朴素的语言,第一次呈现在了这群汉末的古人面前。
他们听得云里雾里,但他们看向秦昊的眼神,却充满了信任。他们相信,主公说的,就一定能实现。
第二天,一场轰轰烈烈的生产革命,在小小的云村展开了。
整个坞堡,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充满了活力的工场。
林巧儿不负众望,她以惊人的天赋,很快就理解了“模具”和“标准化”的精髓,制作出了一套套虽然简陋但却精准的木制模具。
王铁山和周石则成了最严格的“车间主任”,他们带领着各自的队伍,按照秦昊的要求,开始了重复而高效的零件生产。
苏长茂则拿着一块木板,一丝不苟地记录着每个队伍的生产数量和物料消耗,第一次将“成本”和“效率”这两个概念,引入了管理之中。
起初,众人都很不适应。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这种新模式的恐怖之处。
第一天,他们只能手忙脚乱地做出几根犁辕、十几个小零件。
第三天,当所有人都熟练了自己负责的工序后,一天之内,就有超过五十个标准化的零件被生产出来,堆放在指定的位置。
第五天,当林巧儿将所有零件进行最后组装时,奇迹发生了。那些由不同人、在不同时间制作的零件,竟然真的能完美地拼接在一起!
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五架崭新的、一模一样的曲辕犁,便整整齐齐地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整个云村,彻底沸腾了!
所有人都围着那五架新犁,发出了震天的欢呼。他们看着这些由自己亲手创造出的“神物”,脸上洋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感和成就感。
周石更是激动地抚摸着光滑的犁辕,老泪纵横。他仿佛己经看到了,在这些神物的帮助下,坞堡外的百亩荒地,都变成了金色的麦浪。
秦昊站在人群中,含笑看着这一切。
他知道,自己不仅是在制造工具,更是在播撒一种思想的种子。一种关于协作、效率和秩序的、属于未来的思想。
他走到众人面前,伸出手,指向坞堡外那片在夕阳下广袤无垠的荒野,声音洪亮,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犁,我们有了!”
“从明天起,我要让这片沉睡了多年的土地,重新响起我们云村人耕作的号子!”
“我要让这片希望的田野,在今年秋天,为我们献上最丰厚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