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比战斗本身更磨人的酷刑。
自秦昊下达备战命令后的七天里,整个云村都像一架被上满了发条的、疯狂运转的战争机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泥土、汗水和铁锈味的紧张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道新挖的壕沟,在三十多名汉子日夜不停的劳作下,己经深不见底,如同大地张开的一道狰狞伤疤,将坞堡与外界彻底隔绝。壕沟外围,密密麻麻的拒马桩如同倒竖的獠牙,在晨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意。
锻铁房的炉火,七天七夜未曾熄灭。
林巧儿那张清秀的脸蛋被熏得像一只小花猫,眼中布满了血丝,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在她的带领下,铁匠铺的效率达到了一个恐怖的顶峰。数以千计的、闪烁着寒光的三棱箭簇和铁蒺藜,如同新生的毒虫,堆满了角落。
王铁山也展现出了一个老兵的坚韧,他带领着木匠们,用最简陋的工具,硬是赶制出了三十多张张力十足的木弓,和近千支绑着羽毛的箭杆。
当第一批五十支完整的弓箭被送到操练场上时,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注视着这些能决定生死的“大杀器”。
而在坞堡的空地上,老陶的吼声从未停歇。
“阵型!阵型!你们是一堵墙!不是一盘散沙!”
“你们手中的不是烧火棍!是你们兄弟的命!刺出去的时候,要快!要狠!”
周石和他手下的汉子们,一个个练得筋疲力尽,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但他们的眼神,己经褪去了最初的茫然,多了一丝属于军人的沉稳与悍勇。他们己经能勉强结成一个像模像样的、以大盾和长矛组成的防御方阵。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但秦昊的心,却一天比一天沉。
他知道,他们是在与死神赛跑。他们每多做出一支箭,每多加固一寸墙,曹军的搜剿部队,或许就离他们更近了一步。
这天午后,天气阴沉,山雨欲来的闷热让空气都变得粘稠。
秦昊正站在主楼的顶层,对着那副早己被他推演了无数遍的沙盘地图,做着最后的部署。
突然——
“呜——呜——”
一声急促而低沉的号角声,从坞堡东面最远的那个山头上,远远地传了过来!
那是霍山布置的、最外围的暗哨发出的警报!
这个声音,代表的不是“敌袭”,而是“发现踪迹”!
秦昊的身体猛地一僵,手中的小木旗“啪嗒”一声掉在了沙盘上。
他来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坞堡内所有的喧嚣都戛然而止。正在操练的汉子们停下了动作,锻铁房里的叮当声也瞬间消失。所有人都抬起头,望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紧张。
“保持原样!继续操练!”王铁山反应极快,他怒吼一声,强行压下众人的慌乱,“天塌不下来!”
秦昊深吸一口气,迅速从震惊中恢复冷静。他快步走下主楼,来到了坞堡门口。
片刻之后,一道矫健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从远处的山林中飞速奔来。
是霍山!
少年冲进坞堡,他身上的衣服早己被汗水湿透,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但他的眼神,却像冰一样冷静。
“大哥!”他跑到秦昊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无比,“东面,七里外,发现一支曹军斥候!五人,五骑!他们没有走大路,正在沿着山脚,对这一带进行拉网式搜索!”
五人骑兵!
这个消息,让在场所有核心成员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骑兵,意味着他们拥有极高的机动性。一旦被他们发现坞堡的踪迹,他们可以在云村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将消息传回阳武县。
到时候,引来的,将是曹军的雷霆大军!
“他们……他们往我们这边来了吗?”苏长茂颤声问道。
“暂时没有。”霍山摇了摇头,“但他们的搜索范围,正在不断向我们靠近。按照他们的速度,最多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发现我们开垦的那些田地!”
一个时辰!
死神的脚步声,己经清晰可闻。
“怎么办?主公?”王铁山看向秦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是全员上墙,准备死守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秦昊的身上。
秦昊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眼睛,脑海中的沙盘地图疯狂旋转,无数条应对方案在闪现,又被他一一否决。
死守?五名斥候,打不过可以跑。他们只要将“此处有坞堡”这个消息带回去,云村就完了。
躲藏?那五十多亩新开垦的田地,就是黑夜里最亮的火把,根本藏不住。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他们发现端倪之前,将他们……全部留下!
秦昊猛地睁开眼,眼中爆发出了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的杀意。
“不能等他们找上门来。”
“我们,主动出击!”
他转向王铁山,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头皮发麻的命令。
“王大哥,立刻召集我们那三十人的‘敢死队’!带上最好的弓箭和武器!”
“霍山,你带路!”
“我们不出堡迎敌,我们去……猎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