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于禁。”
当霍山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吐出这个名字时,主楼大堂内那本就凝固的空气,仿佛在瞬间被抽干,变成了一片令人窒息的真空。
王铁山手中的大环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那张在面对三百精锐冲锋时都未曾变色的脸,此刻却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眼中流露出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面对天敌般的恐惧。
“于……于文则?”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左将军于禁……他……他怎么会来这里?”
老陶,那个曾经的曹军伙长,更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整个人仿佛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于禁”这两个字,在曹营之中代表着什么。
那不是夏侯衡那样的宗室骁将,凭着一腔血勇和家族荣光作战。
于禁,是曹操麾下最坚韧、最严酷、也最不可动摇的“五子良将”之一!他治军严明,法令如山,是那种为了胜利可以不择任何手段、将一切都计算到极致的、真正的沙场宿将!
如果说夏侯衡是一头暴怒的猛虎,那么于禁,就是一条盘踞在暗影之中,冷静而致命的毒蟒。
“是他。”霍山艰难地点了点头,他回想起自己远远瞥见的那道身影,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股渊渟岳峙、不怒自威的气度,依旧让他感到心悸,“去年在官渡,袁公大败,有七支部队被曹军围困。就是他,指挥大军,引漳水倒灌,一夜之间,水淹七军,坑杀数万降卒,眼睛都没眨一下!”
水淹七军!
这西个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狠狠地劈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苏长茂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霍山前几日带回的情报——曹军的工匠,正在沁水河畔,测绘河道!
一个无比清晰、也无比恶毒的战术,瞬间串联了起来。
“他们……他们要水淹我们!”苏长茂失声尖叫,整个人从石凳上弹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怪不得夏侯衡在受挫之后,没有选择强攻,而是选择了围困。怪不得他要调来床弩和援军。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幌子!
真正的杀招,根本不在陆地上!
他们要引沁水河之水,将这座小小的坞堡,连同里面所有的人,所有的希望,都彻底变成一片水下的泽国!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周石喃喃自语,他看着窗外那片刚刚播下种子的田野,眼中那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之火,在这一刻,被无情的现实,彻底浇灭。
是啊,完了。
墙再高,能高得过洪水吗?
兵再勇,能在滔天的浊浪中厮杀吗?
投石机再厉害,能把石头扔进河里,砸断水流吗?
不能。
这是一种降维打击。是一种非对称的、不讲任何道理的、足以碾碎一切挣扎的阳谋!
绝望,如同最深沉的夜色,彻底笼罩了这间小小的议事厅。王铁山颓然地坐下,抱着头,发出了困兽般的低吼。老陶失魂落魄,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是于禁……是于禁……”。
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霍山,此刻也紧紧地握着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却想不出任何破解之法。
整个云村的决策中枢,在“于禁”这个名字的威压之下,彻底陷入了崩溃的边缘。
然而,就在这片绝望的死寂之中,秦昊,却缓缓地笑了。
他的笑声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划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所有人都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只见秦昊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一种近乎病态的、燃烧着熊熊烈火的亢奋!
“于禁……水攻……”他喃喃自语,眼中光芒闪烁,“好!好一个于文则!好一个水淹七军!他这是……这是把对付关羽的招数,提前用在我身上了啊!”
他猛地一拍身前的沙盘地图,巨大的力量让整个沙盘都为之震颤。
“你们怕什么!”他对着众人,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咆哮,“敌人把底牌都亮出来了,我们应该高兴才对!”
“他想水淹我们,就说明他短时间内,没有能力攻破我们的城墙!他想筑坝引水,就说明他需要时间!而我们,最缺的是什么?就是时间!”
“他以为他掌握了我们的生死,但他却不知道,他的这个计划,也同样暴露了他最致命的……软肋!”
秦昊走到地图前,拿起那根代表着指挥权的小木棍,没有指向曹军的大营,也没有指向云村的坞堡,而是重重地、狠狠地,点在了那条蜿TA曲折的、代表着沁水河的线条之上!
“霍山!”
“大哥!”少年下意识地站首了身体。
“你立刻带人,给我死死地盯住沁水河上游!我要知道,于禁选在哪里筑坝,他派了多少人,他们的防御工事是如何布置的!”
“王大哥!老陶!”
“在!”
“从今天起,把我们所有的训练,都给我改了!不练守城,不练阵战!只练一样东西——山地潜行,丛林搏杀!我要我们的‘敢死队’,变成一群能在黑夜里无声无息地割断敌人喉咙的……幽灵!”
他抬起头,目光如电,扫过在场每一个被他重新点燃了斗志的脸庞。
“于禁想在岸上,跟我们玩一场水战。”
秦昊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而疯狂的弧度。
“那我们就下水,到他的龙宫里,去陪他好好玩玩!”
“他要筑坝,我们就去……毁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