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丝裹着寒意，打在苏家旧宅的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苏晚站在雕花铁门外，望着藤蔓爬满的斑驳墙壁，指尖无意识地着手袋里那把黄铜钥匙——陆廷渊昨天交给她时，指腹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金属表面。
“雨大了，先进去。”陆廷渊撑开黑伞，将她护在伞下。伞沿的水珠滴落，在她米白色风衣肩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霉味与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院子里的老槐树倒了半棵，断口处生出了木耳，像某种沉默的伤疤。苏晚的目光落在东侧廊下，那里曾有个秋千架，父亲总在黄昏时推她荡到最高点，笑声惊飞满树麻雀。
“我去看看书房。”她避开陆廷渊的视线，径首走向主楼。二楼书房是父亲生前待得最久的地方，也是她三年来不敢踏足的禁地。
书房的门虚掩着，门楣上悬着的“守拙”匾额积了层薄灰。苏晚推开门，夕阳恰好穿透西窗，在地板上投下菱形光斑，无数尘埃在光柱里翻滚。书桌上的青瓷笔洗裂了道缝，里面插着的狼毫笔依旧挺立，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她的目光被桌角一个上了锁的梨花木匣子吸引。匣子样式古朴，黄铜锁扣上刻着小小的“晚”字——是父亲的字迹。
“需要帮忙吗？”陆廷渊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抹布。
苏晚摇头，从发间取下一支细巧的银簪——这是母亲的遗物，簪尖恰好能插进锁孔的缝隙。轻轻一旋，锁“咔哒”一声开了。
匣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叠泛黄的日记，和一个用红绸包裹的U盘。
苏晚颤抖着手翻开最上面的日记，日期停留在三年前苏家破产前一周：
“……赵天成的人又来了，逼我交出‘城市之光’的核心专利。那是晚晚的毕业设计，我绝不能让他拿去祸害百姓。他说要对晚晚动手，我该怎么办？”
下一页的字迹潦草，墨水混着疑似泪痕的水渍：
“找到了！赵天成挪用赈灾款的证据，藏在城东项目的混凝土检测报告里。如果我出事，晚晚一定要把这份证据交给李局长……”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苏晚捂住嘴，强忍着才没哭出声。原来父亲早就发现了赵天成的阴谋，他不是绝望自杀，而是为了保护她和证据，选择了牺牲！
“这个U盘……”她拿起红绸包裹的U盘，指尖冰凉。
陆廷渊走过来，将一杯温水递给她：“这是伯父当年藏起来的原始证据，赵天成找了三年都没找到。我也是上周清理老宅地基时，才在地板暗格里发现这个匣子。”
苏晚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愧疚：“三年前我赶到时，伯父己经被‘毒蛇’控制。他把这个匣子塞进我手里，让我快跑，说‘保护好晚晚’……我和‘毒蛇’打了一架，让他跑了，却没能……”
他的声音哽咽，苏晚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她躲在街角看到陆廷渊抱着一个黑色匣子从苏家跑出，当时她以为那是父亲的商业机密，恨得几乎咬碎了牙。
“那个纹身……”苏晚打断他，声音沙哑，“‘毒蛇’手腕上是不是有个蛇形纹身，蛇眼是红色的？”
陆廷渊瞳孔骤缩：“你见过他？”
“就在父亲葬礼那天，”苏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混在宾客里，一首盯着我，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当时我以为是错觉……”
“是他！”陆廷渊的拳头砸在书桌上，砚台里的墨汁溅出，在日记上晕开一朵墨花，“赵天成入狱后，‘毒蛇’就销声匿迹了。警方怀疑他带着盛世集团的核心机密潜逃，没想到他还敢留在海城！”
苏晚突然想起什么，打开手机相册，翻出上周在云顶公馆项目工地上拍的照片。照片背景里，一个戴着安全帽的工人正转身离开，手腕上露出一截蛇形纹身，蛇眼的位置有块暗红色的疤。
“是他！”苏晚的心脏狂跳，“他现在化名‘老疤’，在云顶公馆当安全员！”
陆廷渊立刻拿出手机：“我让陈默联系警方，现在就去抓人！”
“等等！”苏晚按住他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决绝，“不能打草惊蛇。‘毒蛇’手里有盛世集团的机密，说不定还有其他受害者的证据。我们需要一个计划。”
她走到窗边，望着院子里那棵断槐，突然笑了：“我有办法了。明天是云顶公馆的消防演练，‘毒蛇’作为安全员必须到场。我们可以……”
陆廷渊听着她的计划，眼中渐渐浮现出欣赏的光芒。眼前的苏晚，早己不是三年前那个只会哭泣的小女孩，她像一株在石缝里重生的韧草，根系深扎在痛苦的土壤里，却开出了最坚韧的花。
雨不知何时停了，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给断槐的枯枝镀上了一层金边。苏晚合上日记，将U盘紧紧攥在手心——那里面不仅有父亲的心血，还有她和陆廷渊未来的希望。
“陆廷渊，”她转身，目光清澈而坚定，“我们一起把‘毒蛇’找出来，为父亲，也为所有被盛世集团伤害过的人，讨回公道。”
陆廷渊走上前，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痕，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好。”
这一次，没有误会，没有隐瞒，只有并肩前行的决心。书房的光影里，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仿佛预示着破碎的琉璃，终将在彼此的温度里，重新拼凑出完整的形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