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老城区的陈家祖宅,己经荒废了二十年。朱漆大门斑驳脱落,院子里的石榴树枯死多年,只有墙角的竹子长得郁郁葱葱,穿过破损的围墙,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这里就是我们小时候住的地方?”陈宇看着满院的杂草,不敢相信曾经的“海城第一豪宅”会变成这样。
陈默点点头,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客厅里的红木家具被白蚁蛀空,墙上的家族合影蒙着厚厚的灰尘,照片里的陈敬山意气风发,抱着年幼的陈默,身后站着温婉的母亲。
“当年查封的时候,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搬走了。”陈默拿起一张掉在地上的照片,是母亲的单人照,她穿着旗袍,笑得温柔,“妈最喜欢这棵石榴树,每年结果都会寄给在英国读书的你。”
陈宇的眼泪掉了下来:“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
“我们把这里修好吧。”陈默突然说,“给爸一个养老的地方。”
修复祖宅的工程远比想象中困难。资金短缺、工匠难寻,最大的问题是主体结构——当年为了赶工期,施工队偷工减料,承重墙己经出现裂缝。
“必须用钢结构加固,否则撑不过明年雨季。”包工头摇着头,“至少要五十万。”
陈默的积蓄在支付父亲的医药费后所剩无几。他站在院子里,看着墙角的竹子,突然想起苏晚的竹筋混凝土技术——用竹子代替钢筋,成本低且抗震性强。
“我有办法。”陈默拨通了苏晚工作室的电话。
三天后,苏晚带着技术团队来到祖宅。她穿着牛仔裤和运动鞋,手里拿着激光测距仪,在废墟中穿梭:“这里的地质条件适合竹筋技术,我们可以保留原有木结构,用竹材做隐蔽支撑。”她指着断裂的横梁,“比如这根,可以在内部嵌入竹筋,外面包裹碳纤维布,既美观又安全。”
陈默看着她专注工作的样子,突然想起八年前第一次见她——那个在廷渊集团晚宴上被陆廷渊羞辱的女孩,如今己经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建筑师。
“谢谢你,苏小姐。”
“不用谢。”苏晚笑了笑,“其实我父亲早就想帮陈伯父修复祖宅,只是一首没机会。”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泛黄的设计图,“这是他二十年前画的,说陈家祖宅的‘西水归堂’格局是海城建筑的活化石。”
设计图上,苏建成用红笔标注了竹材应用的细节,甚至连竹节的朝向都有讲究。陈默的眼眶了——原来父亲从未被遗忘。
修复工程启动后,陈默每天下班都会来帮忙。他跟着工匠学竹编,学榫卯,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子。陈敬山出院后也常来,坐在轮椅上看着儿子忙碌,偶尔指点几句:“这里的竹筋角度要再倾斜十五度,当年你爷爷就是这么做的。”
父子俩的关系在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中逐渐缓和。一天晚上,陈敬山突然说:“小默,对不起,当年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下。”
陈默正在给竹筋刷防腐液,闻言动作一顿:“都过去了。”
“过不去。”陈敬山叹了口气,“我在监狱里每天都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去见陆正宏,你妈是不是就不会抑郁而终?你是不是就不用辍学打工?”
“妈从来没有怪过你。”陈默蹲下身,握住父亲的手,“她临终前说,你是个好人,只是太固执。”
月光透过未修复的屋顶洒进来,照亮了父子俩的眼泪。陈默知道,祖宅的修复不仅是为了留住过去,更是为了和解——与父亲和解,与过去的自己和解。
三个月后,祖宅修复工程竣工。苏晚设计的竹制回廊环绕着中庭,阳光透过竹缝洒在青石板上,像跳动的音符。陈敬山坐在轮椅上,看着墙上重新挂起的家族合影,突然笑了:“像,真像当年的样子。”
陆廷渊和苏晚也来了。陆廷渊看着焕然一新的祖宅,对陈默说:“法务部找到了新证据,当年的银行行长愿意出庭作证,证明陆正宏伪造了转账记录。”
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真的?”
“真的。”苏晚拿出手机,播放一段视频——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对着镜头说:“我对不起陈敬山先生,当年是我收了陆正宏的钱,改了收款账户信息……”
陈敬山的眼泪再次掉了下来,这一次,是喜悦的泪。他看着陆廷渊,又看看苏晚,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们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故意瞒着我,让我自己走出阴影。”
陆廷渊没有否认:“有些坎,需要自己迈过去。”
夕阳下,陈家祖宅的竹影被拉得很长。陈默看着父亲和陆廷渊相视而笑,突然觉得,这二十年来的苦难,都化作了此刻的温暖。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家人在,希望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