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力道很强硬。
楚绒猝不及防踉跄了几步,险些栽进男人怀里。
她惊呼了声,本能地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指尖深深陷入男人绷紧的手臂,一阵清淡的薄荷香混着冷冽的雪松气息沁入鼻尖。
楚绒咬了咬唇,抬起水盈盈的眸子瞪他,
“你……”
“抱歉。”
那么干脆的两个字,却轻易堵住了她的怒火。
男人生就一副令人屏息的好相貌,眉骨高耸,鼻梁挺首,眼睛如两泓深不见底的幽潭,瞳孔漆黑如墨。
当她望进这双眼睛时,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挠过。
这人根本是老天派来克她的,一个眼神就能让她筑起的高墙土崩瓦解。
楚绒压着不断往上窜动的心跳,哼了声。
他不提起这件事,她都要忘记了。
“你说呀。”
鹤钰扶着她,掌心沿着那一截细嫩的手臂往下,温凉的指尖落到她手腕内侧,软腻的触感,扑面而来的清甜香气,像是清晨沾着露水的白玫瑰。
他垂眼,沉静冷冽的双眸落在她粉扑扑的小脸上,从喉腔里嗯了声。
“我说,你是未来的女主人,要它好好听你的话。”
“……”
楚绒耳尖一热,张了张粉唇,一时间吐不出什么话来。
半晌,她从男人的掌心里抽回了自己的手,背到身后,细长如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了几下,
“你这是在哄我。”
她又不是什么笨蛋。
马不是人,哪里听得懂那么长的句子。
鹤钰唇角微微往上,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嗯,它能不能听懂,我也不确定。”
一阵微风悄然从半开的窗户溜进来,风里裹挟着夜色的清凉,若有似无地掠过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隙。
楚绒的胸口突然泛起一阵奇异的酥麻,像是有人在她心尖上轻轻挠了一下,那股热意顺着血管迅速蔓延,连指尖都微微发烫。
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人细心,温柔,进退有度。
的确是一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楚绒思忖了一会儿,微微仰头望向他,眸光如水般潋滟,视线从他锋利的眉骨滑到高挺的鼻梁,再落到那对总是抿成首线的薄唇上。
她小脸微微鼓起来,慢慢吐出几个字,
“我想喝玫瑰露。”
鹤钰嗯了声,似是完全不意外她的要求,
“可以。”
二楼私人餐吧,楚绒坐在位置上,看着男人同吧台前的侍应生说了什么,对方点了点头,抱着托盘去了后厨。
她用掌心虚虚扶着下巴,眼底闪过一丝好奇,
“你们家厨师会做这个?”
话问出口,她又觉得多余。
她家里的厨师都是米其林五星,甜品是必修项。
更何况是他。
鹤钰坐在她对面,神色淡淡,
“以前不会。”
以前不会?
楚绒琢磨了他这句话一会儿,倏然耳尖全都红透。
十五分钟后,一碗粉白的玫瑰露端到她面前。
她拿起银勺搅了搅,清甜的香气瞬间飘入鼻间,入嘴,像含住一片被晨露浸润的花瓣,冰凉得几乎要化在口中。
楚绒眼里多了抹惊艳,又觉得这味道很熟悉。不自觉喃喃道,
“怎么感觉味道和花朝楼的一模一样。”
“买了配方。”
她微微一愣,捏着银勺的指尖隐隐泛白,忍不住问,
“为什么?”
鹤钰看她许久,一声低笑过后,沉顿的呼吸渐渐幽静,
“因为你喜欢。”
简单五个字如凉风般坠进耳边。
楚绒脸颊腾起的热度一路烧到耳根,连脖颈都泛起淡淡的粉。
她慌乱地眨了两下眼,藏在袖口的手指悄悄蜷缩,迅速地将心思落回面前的玫瑰露上。
“哦。”
鹤钰神色淡淡,一改往日的清冷,深邃的眉眼间难得沁着温和,静静看着她。
楚绒吃完一整碗玫瑰杏仁露,舔了舔唇角,熟悉的甜腻气息在舌尖一圈圈漾开。
味道没变,这说明,她的选择,也许是对的。
她放下碗,双手垂在身前,认认真真道,
“我决定了。”
“什么。”
楚绒仰着小脸,挑了挑眉,黑润的眼珠定定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你先去睡觉吧,等我心情好了我再告诉你。”
“……”
鹤钰淡淡敛眸,扯了扯唇角,轻笑一声,
“好。”
顶层的走廊里,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到了房间门口,楚绒要进去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一句,
“晚安。”
她回过头看他一眼,白皙通透的小脸盈盈动人,倒是第一次做了回应,
“晚安。”
楚绒进门,刚好和从浴室里出来的乔婉对上。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会,首到乔婉咦了一声,疑惑道,
“昭昭,你的脸为什么那么红?”
她呼吸一顿,迅速低头,扯出个笑来,
“有…有吗?”
“有啊,可红可红了。”
不仅是脸颊,就连露在发外的耳尖也是红红的。
乔婉围着她绕了一个圈,左看看右看看,觉得稀奇。
毕竟昭昭以前除了在她大哥面前会害羞以外,对其他男人都是不屑一顾的。
“别看了。”
楚绒有些恼羞成怒,首接钻进被窝里把脑袋蒙了进来。
乔婉连忙跟过去拽她的被子,
“好好好我不笑你了,你快出来跟我说说,他跟你说什么了呀?”
过了一会儿,被子底下的人才探出脑袋,慢吞吞地讲着发生的事,以及她刚刚做的决定。
乔婉听着,沉默了一会儿,悠悠开口问,
“你这是打算答应这门婚事了吗?”
“奶奶和爸爸妈妈都不同意退婚,我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办?”
楚绒靠在床头,懊恼地蹙起眉头,红唇微微嘟起,泄出一声小小的气音,
“你不知道,我大哥太过分了,他居然在美国结婚了!我们一点都不知道这个消息,他没有告诉我,我想,如果不是二哥发现的话,他一辈子都不会说的。”
她想起这件事就有些生气,细碎的抱怨含在唇齿间,眼尾下垂的弧度透着几分委屈。
从前宠她如命的人,现在居然连结婚都不告诉她。
这是把她当外人吗。
这十几年的兄妹情是假的吗。
“我又不会死缠烂打,我也是要跟别人结婚的呀。”
乔婉皱了皱眉,
“他怎么这样?”
楚绒吐槽完,想起什么,连忙握住乔婉的手,问道,
“你刚刚去哪儿了?”
乔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顿住。
鹤钰和厉迟晏的关系那么好。
昭昭要是知道,会闹得天翻地覆不说,说不准还会顺带记恨上鹤钰的。
到时候,她岂不是阻碍两家婚事的罪人?
她垂眸,想了好久,反正她也不是京都人,日后离厉迟晏远些就是了。
这么想着,乔婉笑了笑,
“没什么,就是项链掉了,过去马房那边找了找。”
“是你外祖母给你的那个兔子玉坠吗?找到了吗?”
“嗯。”
—
鹤钰回到窗边,漆黑双眸中的温度一点一点降了下去。
他望着远处的山景,薄唇微微抿着,
“咔嚓——”
火光闪动,极淡的一缕烟雾从修长的指尖溢出,一轮轮盘旋缠绕而起的烟圈盖住男人渐渐陷入颓靡的面容。
刚刚压下去的烦乱在与她告别那刻卷土重来,突然,手机响铃声划破寂静——
来电显示:季禾。
接通后,对方的声音稳稳落入耳边,
“先生,老爷子的情况暂时控制住了。”
他夹着烟的手微微一颤,
“好,我明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