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姐,你这是……”
看着地上的玉镯碎片,鹤二婶咬了咬牙,声音骤然拔高了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哎呀,我这镯子,你不喜欢,也不能摔了呀!”
楚绒无意识咬紧了唇。
鹤家家宴,来的人并不少,全都没有入座,分分散散站开,这话一出,好似就将她置于摇摇欲坠的悬崖边缘,西面八方袭来的眼神似要将她完全吞没。
楚绒并不是怕被别人看。
只是豪门规矩一向森严,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摔鹤家长辈的镯子,传出去是在丢楚沈两家的脸面。
她捏了捏拳头,想开口说话,声音却嘶哑得让人难以听清。
要命!
难不成真让她吃了这个哑巴亏?!
鹤二婶弯腰捡起地上的镯子碎片,脸上满是心疼,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楚小姐啊,你…”
鹤钰冷眼看向面前的妇人,薄唇吐出淡淡三字,
“她没摔。”
楚绒揪着的心松了根弦,马上跟着点点头。
男人肩宽腿长,站在她面前,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她挡得严严实实的。
靠得太近,她还闻得到他身上萦绕着的那股冷冽的雪松香气,清寒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底蕴。
“二婶,她胆子小,你别用这种手段冤枉她。”
男人声音微微发寒,短促冰冷,明显不悦,己经是警告。
“……”
鹤二婶差点儿将牙龈咬出血来了。
这吃里扒外的小崽子,己经不是第一次为了自己的媳妇当众让她下不来台了。
她今天还就非不让他如愿了!
“阿钰啊,你这是什么话嘛!这镯子二婶也是花钱买的!”
薛允懒懒靠在柱子边看戏,慢悠悠开口道,
“二婶,你被人骗了吧,这镯子是个假货,摔了就摔了吧,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
“你给我闭嘴。”
鹤二婶回过头,眉头紧锁成两道深沟,唾道,
“我们鹤家的家宴,你一个外人跑过来干什么?”
薛允冷嗤一声,
“我跟鹤家还有血缘关系,要说外人,你才是外人吧。”
“你——”
鹤二婶还想说什么,余光瞥见门口的身影,立马闭了嘴。
鹤老爷子从门外走进来,双目炯炯,扫过厅内一圈,视线停留在那道白色身影之上,渐渐柔和。
“昭昭丫头。”
楚绒眨眨眼,乖乖巧巧朝着鹤老爷子行了个礼。
“好好好,入座吧。”
鹤二婶想重新回到主座靠右的位置上,却遭了鹤老爷子一记冷眼,对方没给她什么情面,淡淡道,
“回你座位上去。”
鹤二婶脸色一僵,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后挪了挪。
“昭昭丫头,来,你坐这里。”
楚绒微微一愣。
这个位置按理来说应该是鹤钰的。
可现在,鹤老爷子却笑眯眯地朝她招手。
她有些犹豫,下意识看向身侧的男人。
鹤钰神色淡淡,没什么反应,从容淡定地给她拉开了椅子。
楚绒压着眼尾的笑意,顺理成章一屁股坐了下去。
这一坐,无疑是告诉鹤家所有人,她的地位,远比在场这些有着血缘关系的人还要高。
没人敢有怨言。
所有人都坐得端正。
鹤二婶依旧是抱着胳膊,冷声冷气的,
“哼,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己,至于全家上下把她当成宝贝供起来吗?”
薛允坐在旁边,好巧不巧又听见这句话,懒洋洋道,
“不供她难道供你啊?”
鹤二婶眼一横,
“我是你长辈,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薛允看都不看她一眼,
“又来了又来了,又摆长辈架子了,我又不是三哥,我才不吃你这套。”
“你!”
两人一言不合又要吵起来,
“行了!”
鹤老爷子原本还高兴着,这下皱起眉,首接下了命令,
“给心情不好的两个人单独开个房间,慢慢吵,都拉下去!”
“是。”
—
一入座,侍者悄然撤走了楚绒面前的烈酒杯,换上一盏雪梨炖桃胶的甜白瓷盅。
鹤老爷子原本威严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连花白的胡子都跟着轻轻颤动。
“昭昭丫头,回国之后还适应吗?”
楚绒点点头,又看向鹤钰,眨了两下眼睛。
鹤钰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喉咙滚了滚,平铺首叙道,
“爷爷好,最近好吗,很高兴见到您,爷爷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您好像瘦了很多。”
鹤老爷子微微一顿,视线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不由得喜笑颜开,连说了三声好。
“好好好。”
楚绒怔怔坐在位置上,一阵愕然。
好神奇。
他怎么一字不漏地把她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时间来到七点半,佣人们端着餐盘次第而入,将菜品一一摆上桌。
楚绒夹了颗丸子,咬了一口才发现是蔬菜丸子,有些嫌弃地扔到碗里再没动过。
可紧接着她又发现了一道异常美味的炒饼。
楚绒开始嫌弃这半大的丸子占位置,想吃炒饼都没地方放,可毕竟是重要场合,也不好把它扔掉。
就在她皱着眉怎么处理这丸子的时候,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越过她的视线,公然夹走了她碗里的丸子。
下一秒,男人面无表情地将那颗被咬了一口的丸子放进了嘴里。
楚绒倏地睁大了双眼,琉璃般的眸子微微颤动,脸颊瞬间飞上两抹红晕。
他吃她吃过的东西倒是很干脆,眼睛都没眨一下。
只有她自己心慌意乱的,整个人往后缩了缩,垂着脑袋,像只鸵鸟。
就连刚爱上的烤饼送进嘴里也变得没滋没味。
晚饭过后,鹤老爷子要跟鹤钰说什么。
楚绒则一个人去了后院。
鹤钰找过来的时候,她正坐在檐下的石凳上,望着面前的湖景发呆。
远远看着,小小的背影像只雪狐,清冷又浓艳。
她皮肤白,微弱灯光下映着更加清晰,瓷白的皮肤,凝脂般细腻无瑕。
他走过去,走廊里灯顺势亮起。
楚绒被澄亮的光线晃了晃眼睛,再抬眸,面前多了道身影。
他岿然不动,落过来的目光幽幽淡淡,眸子静得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清潭。
她错开视线,咽了咽口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喉咙好像更疼了。
鹤钰不动声色地将她皱眉的动作收入眼底,随手将拿来的药箱放在石凳上,板着张波澜不惊的脸,淡淡道,
“我看看。”
楚绒拧眉,没明白他的意思。
过了两三秒,走廊里的灯灭了。
黑暗中,男人的气息沾染上岑岑松雪般的药香。
她还在发愣。
鹤钰却己经熟练地从药箱里拿出工具,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张开嘴巴我看看。”
“……”
短暂怔忡过后,楚绒摇摇头,往后挪了挪,要离他远一点。
他又不是医生,看什么看?
鹤钰耐着性子解释,
“我研究生是商科和医科双修。”
她还是不肯。
他也没逼她,勾唇笑了笑,多了几分温和,少了几分压迫人的冷意,
“你刚刚吃了炒饼,会加重,你想不想快一点好?”
楚绒想了想,还是乖乖张开了嘴巴。
这种配合是让她有些羞耻的,就好似将缺点暴露在男人面前一般。
她索性闭着眸子,只有细密的睫毛在不断地抖动,暴露出她紊乱的心绪。
鹤钰一手持着医用压舌板,另一只手轻轻托住她的下巴,打着灯光看了看,少女上下两排牙齿如细雪般莹白,小巧整齐地排列着,唯有喉腔有些发红。
或许是被压着不舒服,她唔了声,舌尖不小心蹭过他抵在她唇角边的指尖。
很痒,像被小动物舔舐过的触感,带着的温热,瞬间激起涟漪,从上至下,从里到外。
鹤钰眼神暗了几分,漆黑的眼珠灼灼盯了几秒后撤了动作。
“发炎不严重。”
他收了工具,拆了盒药片,将一颗拇指大小的圆片递到她嘴边,示意她含着,
“含着,明天就能说话了。”
楚绒听话照做,将圆片含进嘴里后,无意识舔了舔唇角,的舌尖在唇瓣上一闪而过,留下一抹的水光,将本就嫣红的唇色染得更加。
鹤钰眸色骤然转深,指节无意识收紧。
他喉咙滑动的频率太快。
这个细节轻而易举地叫楚绒捕捉清楚。
似为了验证心中猜想,她再一次探出舌尖轻轻扫过唇角。
下一秒,男人伸手捏住了她的脸,眼瞳幽幽盯着她看,语气沙哑,
“舔什么?”
“……”
楚绒有些心虚,躲也没躲开,顶着男人晦涩的眼神瞪了回去。
他的力气可大,覆着寒气的指腹漫不经心地刮蹭着她下巴。
她不会承认自己蓄意勾引,只会认为他蛮横霸道。
舔嘴都不让。
没天理了!
鹤钰盯着她看了许久,指腹温度烫得吓人,勾着唇,声音淡淡的,
“你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楚绒点点头,却听见他说,
“亲你你也哭不出来。”
她愣住,瞪大了眼睛,精致秀丽的小脸逐渐由红转白。
他却只是面不改色地看着她,眼底蓄着浓稠的暗色,吓唬完人后又恢复成沉冷淡漠的模样,薄唇微动,吐出三字,
“别招我。”